同窗(30)

“……所以啊,老蒋特别指示,把协和的病案全卷台湾去了,里边儿也包括他治梅毒的记录,和他老婆宋美龄的看病记录……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老蒋的梅毒到底是二期还是三期,还有宋家嫁女儿的时候是否知道……”在列车咣咣当当的声音中,吕青盟和小猛这对儿活宝,滔滔不绝地讲着协和的野史,不光多多林梅,就连邻座回乡的一对杭州老夫妻都听得目瞪口呆。

 

列车在不知不觉中行进着,列车的广播中放着颇为“乡土”的音乐,小猛压细了嗓子跟着唱“月亮走,我也走”,笑得多多差点儿没背过去。吕青盟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梅,这个温婉安静的女孩子有着极其精致的五官,笑眼弯弯的样子显得又是单纯又是妩媚。上车落座以后,她的话一直不多,吕青盟一直逗她说话,但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过了黄河不久,林梅显得有些疲倦,随手把辫子解开,长长的头发披下来,光泽齐整,乌黑细密,让吕青盟忍不住有种冲动,想伸出手轻轻拈起一绺,好好享受一下绕指的柔软感觉,又想去嗅嗅,想来当是一种令人沉醉的暗香。

 

就在此时,林梅抬眼望了回来,吕青盟心里一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啊!没有羞涩,没有做作,有的只是八分的坦坦荡荡,和二分的……………………忧郁,林梅晶莹的双眸仿佛清澈的水井,似乎能够一眼看到底,但看得久了,又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吸了去。到那时为止,吕青盟已经解剖过7例成人,2例儿童,在急诊实习的时候见识了不少的生生死死,在实验室更是有好几个为他神魂颠倒主动投怀送抱的美女实验员,他自以为早就变得刀枪不入,玩世不恭的潇洒铁心,被林梅这一望给彻底融化,突然之间就变得无比的柔软。

 

“靠!别掉进去!这次就是出来玩儿玩儿!”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提醒着自己,一低头看见林梅随意按在小桌边儿上的一双小手,手指上的十个精心修整过的指甲上涂着透明的指甲油,显得颇为晶莹,沿着纤长的手指一路看去,手腕玲珑,上臂的皮肤细腻白皙,吕青盟有心再往上看,可惜被袖子挡住了,“我靠!掉进去我认了!”

 

林梅哪里知道吕青盟在瞬间下的这个万死不辞的决心,只是觉得对面这个帅哥的表现一时开朗,一时内敛,显得有些不自然。车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地由北方干旱破旧的农村过渡成南方富裕的鱼米之乡,水塘里悠哉游哉的壮硕水牛取代了田野里痩骨嶙峋的落魄黄牛。绿色的稻田,金黄的油菜田,精致的小村庄,漂亮的农家小楼一一掠过,林梅怎么都看不够。

 

“唉,真是可惜,要是车里没有这么乱七八糟的音乐,那仨活宝不这么闹闹喳喳,能静静地看景色该多么好啊!”林梅不无遗憾地想。每到一个大站,多多就会闹着要下去买点儿土特产小吃,什么德州的扒鸡啦,南京的五香鸭胗肝儿啦,无锡的小笼包啦,等等等等。但是每次都会被那两个男生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给拦下来,吕青盟更是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病毒和细菌,从肝炎病毒一直讲到肉毒杆菌:“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毒的,不是砒霜,不是眼镜蛇毒,而是肉毒杆菌!多少多少毫克就能毒死多少多少健康成年人(具体数据记不得了)。这烧鸡你知道他搁了多少天才卖出来啊,我看到了,卖烧鸡的那哥们儿刚才直接用抓过了钱的手抓烧鸡,能干净得了么?”讲得邻座的老太太当时就把刚咬了一口的鸡翅膀给搁下了,看看又舍不得,犹犹豫豫地接着啃。

 

多多看着周围的旅客很没有吃相地在那里大快朵颐,食物的香气一阵阵地传将过来,也没见有谁当时就满脸发黑倒毙的,刚下定决心,不管不顾下车去买,列车就启动了,她垂头丧气地抓过小猛奉上的干面包,报仇解恨般地狠狠咬了一大口。

 

“旅客同志们……”多多被突然响起的大音量广播吓了一跳,万分辛苦地把面包咽下去,只见两个男生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很严肃地倾听着,却是一个旅客在5号车厢发病了,列车员广播呼叫旅客中的医生前去帮忙。小猛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啊。两位女士你负责照看。”

 

吕青盟也站起来,“还是我去吧。”

 

多多林梅相视一笑,“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照看,要不你们一起去吧。”

 

等到两个男生的身影消失在车厢口,多多赶紧坐到林梅身边,神神秘秘地看着林梅半晌,突然问道:“怎样怎样?你觉得怎样?”

 

林梅无奈,“你怎么变得这么三八啊!小心将来变成‘六婆’第二啊!”

 

那次的列车中,医生居然有四五个,小猛他们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没事儿,癫痫。”小猛在多多身边坐下,看看表,“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到了,这次居然没晚点。”

 

到达杭州站,四个人打了一辆车往洪土岭的陆军疗养院去(小猛老爸早就安排好了),在火车上逛荡了二十多小时,四个人全都有些蔫儿了,车子里一时之间非常的安静。拐了几个弯,多多看着车窗外,突然兴奋的叫道:“西湖耶!快看快看!”

 

湖光山色,果然名不虚传,林梅两个月来,首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注:现代汉语中的「三姑六婆」常指社会上的各式市井女性。 三姑:尼姑、道姑、卦姑。 六婆: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六婆第二是什么?地球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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