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怪物-7

2006年三月, 有爱人的纵容, 我得以用文字追随名叫涵文的一个男孩的青春剪影。 写的不是童话故事,仅限于18岁以上和心智成熟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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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怪物-7

2006-04-01 16:03:42

7.

 

办公室里的春兰空调吹出阵阵凉风,出风口系着的两条小布条象蛇信一样不停地抖

动着,党委书记韩卫国坐在深棕色的真皮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一手握着电话,一

手轻轻地敲打着沙发垫,

“噢,我会通知相关的负责老师……是,的确很重要……我会保证相关的宣传……

嗯……好,好,好……” 他挂上了电话,皱了皱眉头。来电的是市疾病防治中心。

 

                                            

他紧接着拨了电话给生物工程系的学生办公室, “生物系学办吗?我是院里老韩……对,说是急性脑膜炎……让学生不要四处瞎传,若有类似病情,马上通知我……通知家长了没有?……把他住的楼层彻底消毒……就说是常规卫生清洁……让班里的同学尽量不要去医院探望,跟他们说这是医院的规定……可不是嘛,一个病例就够吓人一跳了……”

 

那勇生病了,病得很厉害,一开始被校医院诊断为感冒,拖了一个多礼拜,情况越

来越严重,送到了博仁急救中心,就一直呆在重症监护室里。医院两个多星期以后

的检验报告查明那勇患了急性脑膜炎。

 

“他小时候不是治好了吗?怎么会再犯?是累的吧?都怪那个李丹燕,干嘛要听她

的?” 这是那时盘旋在涵文脑子里的问题。

 

涵文几乎应付差事一样地完成了期中考试, 隔三叉五地旷一两节课偷偷溜到市郊那勇接受治疗的传染病医院。涵文每次都是在走廊里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看着躺在床

上休息的那勇和病床边那勇憔悴的母亲。他曾好几次想象着自己坐在床边守候那勇,看着那勇睡醒时睁开眼睛投向自己深情而温柔的笑容。有时候他会悄悄地跟着那勇的母亲,看着她走出医院大门返回招待所,涵文很多回想过去安慰那勇的妈妈,但他又没有胆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是每次来的时候买一些水果或罐头,留在护士台上,说是那勇班上同学给他和他妈妈买的。当然,除了涵文本人,学校里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在这家医院住了没多久,那勇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感染上了丙型肝炎,这对他的病情算是雪上加霜。

 

病房里,虚弱的那勇静静地躺着,他没有,也大概不能察觉到外面世界里涵文对自

己的怜爱。实际上,涵文在为那勇担忧怜惜和牵肠挂肚以外,还有一种怪异的幸福

的感觉。每次隔着病房门上的小窗,涵文珍惜着他注视那勇的每一分每一秒,病床

上的那勇不会再躲避什么,就那么一无所知地合着眼睛安静地躺着,让涵文的目光

象手指, 轻轻地抚摸自己的额头,鼻梁,薄薄的嘴唇,消瘦的面颊和微微起伏的胸膛,让涵文渴望的心灵感受来自病室里他的每一次平静的呼吸,每一缕微弱的气息。

 

 

“请问,三号病房的那勇转到那里了。” 涵文问护士。他又旷了两节课,穿着刚洗过的衬衫,拿着几本给那勇母亲买的杂志来到了医院。

“医院已经通知学校了……身体已经转走了。” 护士同情地看着涵文,告知她本人早已习以为常的消息。

涵文僵立在那里,心里被一道长长的尖利的悲鸣划过, 接着,隐隐约约地, 他听见以前在乐队练习室里那勇从背后抱着自己时的嘻笑耳语。  他面前护士的身影开始变小,变远,旋转成一团他不能识别的颜色……

 

“去殡仪馆。” 涵文吐字有些发木。

“哪里?!” 出租车司机扭过头一脸的疑惑,“哎,我说,你是不是……?你到底要去哪里?”

“火葬场!去火葬场!” 涵文几乎在吼叫,一股无名的怒火让他有些失去理智。然后,他低着头哭了。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涵文来到了这个几乎在荒郊野外的殡仪馆,那勇的尸体还没有

送到。只有院子外面的一群麻雀唧唧喳喳地一边叨泥土里的草籽儿,一边议论着人

世间每时每刻的哀伤。

 

“小帅……陪陪我……你说话不算数……你骗人……” 涵文站在殡仪馆外面的花池边,满脸的泪水,附近挂着大花圈的寿衣店门口一个小姑娘探出头,好奇地看着自言自语的涵文。

 

远处高高的,几块儿白云聚拢在一起,中间漏出一个透着蓝天的大口子,象是得意

地笑着讽刺一切发生过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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