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寺湾的杀人故事

揽尽天下华章,挥却世间苍凉,往事化为字符,追忆不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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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经常逃避大人的管束偷偷地到北寺湾里去嬉水,北寺湾不算大,站在岸边的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对面,如果芦苇或麻杆叶长的茂密时,就会遮挡了视线,成了孩子们捉迷藏和“打游击”的好去处!

这北寺湾的历史相当长,据县志载:北齐修筑城墙,就地挖土夯基,集各家住户炉渣及所捐米汤杂拌灰土而成泥,征民夫建窑烧砖,采城北女郎山之石垒砌墙体,历七年而成池!可见修筑城墙用的泥土都是取自这北寺湾底。同时和北寺湾的形成有相似之处的还有其它三个城角的水湾,分别是东北湾,东南湾和西南湾。

北寺湾原来叫西北湾,因城池修好后在临湾的二百四十步处建了一座寺庙,寺庙虽不算巍峨,确也画栋雕梁,金碧辉煌,堪称壮观。寺庙坐北朝南,门口有两座蹲伏的石头狮子,狮子的身首正朝着一条街巷,巷口正冲北面寺庙,后来这条巷子也就被叫成了北寺巷。北寺庙几经战乱匪祸,终在六十年代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彻底损毁,成了生产队的饲养场。北寺庙内外有许多人们知道或不知道的故事,有令人捧腹的心酸的感人的悲惨的,还有叫人痛恨的,歌颂的赞扬的甚至是千古流芳的,但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童年和少年的欢乐时光似乎还是在北寺湾占据的时间要长一些。

北寺湾的西北面临近城墙,每到六至八月份的后晌,很多大人孩子姑娘媳妇都不约而同地到城墙跟前,借着城墙遮挡着的日头,在背阴处歇息乘凉和洗涮衣物,有喜欢下水的就凭借有人关注的当口,兴致勃勃的来回游动,用不规则的游水方式展示自身的强悍和耐力,他们有人能一个猛子扎下去,两只脚在水面上打几个扑通,在水中能憋老长时间,但却总挪动不了多远,凫水也是两只手在水里一阵乱刨,两只脚上下乱蹬,在水面上拍打出一阵阵声响,高高的水柱在晚霞的辉映下,象泼洒出的一捧捧散珠琉璃,灿烂而又金黄,当地人都称是打碰碰,也叫“狗刨”,反正姿势不怎么优美,却足能显示出一股子冲力和蛮劲来。

北寺湾大小也不过和足球场那么大,深不到五米,每逢下雨,各处的水流都哗哗地往湾里灌淌,有时候能漫过岸边,淹到城墙跟儿或北寺庙那两尊石头狮子的底座,显的整个湾面宽阔了许多。曾经有人仔细的观察过;无论雨水怎样的多,但总是在北寺庙前的石头狮子下面停住就再也不继续漫涨,周边街巷的住户们都对寺庙的风水和神灵的庇护深信不疑。

端午节前后,天气令人实在难以安静下来,因为这种不冷不热的时候知了和蜻蜓最多,小伙伴们便不约而同的到了湾边,当然都是偷偷地溜出的家门。大家伙儿都高举着扫帚,口里喊着:“蜻蜓蜻蜓来呀,我给你穿花鞋呀!”另一边也叫道:“蜻蜓蜻蜓去呀,我给你穿花裤哇!”两边一起往里兜,总能捕到一些色彩斑斓的蜻蜓,蜻蜓有大有小,拿根细线一端栓在蜻蜓的腿上,一端拽在手中,任蜻蜓展动着薄薄的翅翼,扑扇出一阵嗡嗡地声响。

北寺湾的水势有时候很是低落,早先的湾檐又显露出被水浸过的迹痕,摸样未改,却干净了许多,只是偶见些小蛤剌和小蛤蟆之类的水生物伏趴在石块上或蹦跳在碎草间,这时候我们就又操起小铲小锨,趁着泥土的湿润和松软开始挖一些坑洞,用来做掩体进行作战演习,找些树枝藤条代替枪炮,没有弹药就用口中的声调来进行模拟,就连拉动枪栓的动作和子弹上膛的动静都被仿效的颇有声色,往往回家吃饭时都感到腮帮子一阵阵地生疼。

这天我刚挖好一个掩体,足有大半米深,正当我要呼喊同伙过来参观我的杰作时,嘴巴张开后却没有发出声来,也没有迅速地闭合上,我吓呆了!

远远的就看到姥姥踮着两只小脚,蹒跚着但绝不缓慢的朝我这边走来——

姥姥不只一次的从湾里把我提拽到岸上,她总是用劲的拧着我的耳朵,连拖加拽,力气大的差点使我的双脚离开地面,这还不算,她还从挽着发簪的头上拔出银钗来呲列着被烟薰黄的牙齿狠狠地戳我的后腚,一直等我哭喊一百多遍告饶才歇手。临了还警告我要遵守她制定的“三大纪律和八项注意”,即:一,不准在井台上呆留玩耍,二,不得爬树翻越墙头,三,不得到水湾河坝边 ------- ”其他诸如不准偷邻家瓜枣啦,不得从修盖房屋的架子下走啦等等那就算八项注意的范畴了。姥姥捉我的时候从不先大声呼喊,而是旁若无人般的慢慢靠近,假若发现她正走近,她会露着满嘴的黄牙笑嘻嘻的和你先柔和的说话,或移开盯看我的视线,等她一把抓住我后才凶象毕露,现出来狰狞。当我梢大后她才告诉我:“傻瓜,要是一开头就大声咋呼,你一害怕出溜到井里咋办?”这次我看她仍然挂着一脸的温和平静,心想这回也少不了挨一顿狠揍,未曾上岸,屁股后面就感到一阵隐隐的疼痛,正在琢磨着这次的后果。姥姥在岸上用不紧不慢的口吻说:“快下雨了还不上来?咱到菜园子里摘茄子去!”姥姥家的后院有一大片菜地,里边种了很多黄瓜,洋柿子(西红柿)和茄子,我一阵高兴,把小铁掀往坑边一插就上了岸,姥姥一边走一边说,以后可不能再到湾里去了,小心滑倒被水呛着,再说水里还有蚂蝗,钻到肉里揪不出来!姥姥说的话并不是夸张,我经常看到有人被小拇指大的蚂蝗叮咬后,疼的呲牙咧嘴地满地打滚儿,还要用鞋底用力的拍打,如鞋子放到岸上来不及拿,就得用巴掌狠命的煽,因为蚂蝗钻到肉里只是往里拱,并不向外退,要是用手去拽它,那简直是徒劳,它遍体滑腻,尾巴虽然露着,却滑溜溜的抓不住,就只有用劲儿击打叮咬部位的四周,往往打的患处铁青黑紫,我害怕蚂蝗,就打着哆嗦爬到了岸上。

这次是真的没有挨揍,但没有摘成茄子,因为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等雨一停,我就急不可耐的催姥姥到后院,姥姥说:“刚下了雨不能到地里去!淋了雨的菜摘了烂的快!”我跑到后院看了看,地里果然积了许多雨水,就想扒开个口子先把水放掉,然后等小舅放学回来再用井水浇一遍园子,根据以往的规律,下完雨要是不再浇一遍水,菜的根茎就会烂掉,只要小舅和二姨妈在家,姥姥总是催着他们去浇园子,我也乐的象条狗一样的跟在后边。

我突然想起挖坑用的铁掀还在北寺湾里,斜瞅着姥姥在摆弄烟袋的当口,溜出大门就往北寺湾跑!

湾里的水已比原先涨了许多 , 从四处淌向湾中的雨水还在缓缓地流着,我顺着原先经常下到湾中的路径揣摩着插在坑里的铁锨的方位。经常在这里戏耍,水的深浅我自然知道,我就在没膝的水里透过漂浮的水草和被雨水冲进来的杂物搜寻,当我正怀疑自己是否离的岸边太远的时候,突然感到脚下一松,另一只脚还没抬起就跌到了水里,我本能的想喊,一口水就无情的灌到了嘴中,随即眼前就呈现一片浑黄,我踢蹬了几下竟没有透过气来,我拼命的抓挠,四周滑腻且施展不开腿脚,我用力往边缘上爬,猛的触到了一根坚硬的木棍,就抓住不遗余力地向上一窜,天爷,终于看见天空透过气来了!我惊魂未定的呆在哪儿,头上的水顺着耳跟还往下淌着,我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浑水,打着哆嗦用力提起手中的木棍:掀把!这是我插在坑边的铁掀的把杆!脚下就是我挖的哪个“掩体”土坑,我盯着看了好久。沉重的倒退了几步,然后带着惊恐和后怕转身就往岸上爬。

我被姥姥狠狠的揍了一顿!

当我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天井里帮姥姥搓玉米的时候,我仍在回想着刚才在北寺湾那惊魂的一幕,我想,要是这么多天没有吃妈妈捎来的那些“钙糖片”或“鱼肝油”之类的,说不定今天腿一发软就躺在北寺湾了,因为姥姥和二姨妈整天价喊我吃“鱼丸”,说吃了这些东西就长的高,就有力气;我不愿意吃,我喜欢吃钙糖片,因为糖片甜,那些个什么鱼丸腥!

搓玉米可不是什么好活儿,那要拿着一个个苞米在一溜布满铁钉的木板上划,玉米粒就散落到菠萝筐里,往常我干一会就烦,不是撒尿就是拉屎的找个借口往外溜,今天则不然,我突然感到搓玉米很带劲儿,而且特别能沉住气。我想着刚才挨揍的时候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的场面,不禁为平常姥姥和姨舅们刚拿起笤埽疙瘩我就喊着“疼死我了”的场景好笑。 ,

街上又出现了伙伴们呼喊奔跑的声响,隔墙我就能听出是谁家的孩子:五老二,乔国子,恨天高,还有狗拄子和大癞子,我没有动心,我仍然搓玉米,也不斜眼去看姥姥。

不一会儿,街上又出现散乱的脚步和纷杂的喊叫,姥姥都闻声走出大门到了当街,我都没有起身挪动。

我正看着满了菠萝的玉米得意,在等着姥姥的称赞和表扬,姥姥却满脸的难过回来了:“真是的,这两天我就试着眼皮子光跳,这不真出事了!”,“咋了?”我放弃了对称赞和表扬的等待禁不住问。“乔家的小国子在北寺湾淹死了!我早就说,一口水就能呛煞人!”

天又阴了下来,整个下午,一条街上都弥漫在沉闷和断续悲切的哭声中。

小国子被埋掉的几天里,北寺湾显的冷清起来,孩子们似乎在这场悲剧发生后或在大人的训斥下老实收敛了许多,我自然更为心有余悸,远遁水湾和井台,伙伴们的战场也迁移到了没有水的砖窑和城墙垛上。

湾里的水势逐渐的沉落下去,雨后不久的天气也变的越来越炎热,大家又都显的躁动不安起来,到湾里洗涮衣物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多了,有人也开始在湾里打扑通游水,放置在沿湾水浅地方的石头块上铺晒满了花花绿绿的艳丽衣裳,二姨也不甘寂寞去凑热闹,我趁机跟着到了北寺湾。

湾的四周显露遗落了许多被水浸过的痕迹,几天前小伙伴们挖刨的大大小小的掩体坑里还积存着少量浑水,偶见些小水虫在浮动,我看着二姨正和洗衣服的姑娘们搭讪说笑,就一点点朝着我曾经挖过的并给我带来刹那惊恐的水坑挪动 , 想看看是否还能够重新利用 ----- 我的心突然收紧了;我分明看到了一只圆口的畔带布鞋,在我挖过的坑里静静地躺着,鞋的一半还在坑底看似粘稠的泥水里,这是死去的小国子曾经穿过的鞋,!我周身迅间浮起了一层惊悸的鸡皮疙瘩,耳边顿时听到了前几天小国子他娘的阵阵哭声,我跌跌幢幢,连滚带爬,打着哆嗦奔上了湾岸。

我终于大病了一场。连续数日低烧不退,却昏昏迷迷的常说胡话,打针吃药都无济于事,我至今还在痛恨着那些不问三和一就给我吃退烧药,打退烧针的“半吊子”医生,倒是姥姥喊来的一个弄的乌眉灶眼的花脸神汉把我吓好了。

从那时起我有好长时间没有到过北寺湾,也很久没有爬过城墙和到过井台,当然更减少了姥姥拧扯耳朵的次数。

很多年过去了,北寺湾又艰苦的挣扎过了几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破“四旧立四新”它接纳了大量被烧毁的古玩字画,秦篆晋帖;备战备荒时它贡献了积存的水源和泥土;上山下乡运动它迎来送往了好几茬落户知青,炉渣瓦砾垃圾杂物和岁月的侵袭使它逐渐变形枯槁,直到它承负着历史的沉重被逐渐隆起的住宅房屋所湮没。

我留恋着北寺湾给我带来的儿时的欢乐和灾难,它使我过早的就懂得了恐惧和生命的弱小和短暂。在难以磨灭的记忆中这里曾深埋过一个幼小的冤魂,直到现在我的眼前还经常晃浮着那只浸泡在北寺湾底的小布鞋 , 甚至有时还梦见小国子他娘披头散发的哭喊着说我是个逃避多年的杀人犯。

司晨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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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心情故事可以讲啊,你要是怕麻烦俺不怕!
流云朵朵 发表评论于
仿佛回到了童年,这样细腻的描述,像看故事书一样,我在农村长大的,所以,对种菜蚂蟥非常熟悉。
跟你住过的北寺湾一样,我家后面就有一条大河,小时候我们家孩子是没人管的,所以,每到春季,我母亲就开始在外地托人捎信回来,不要去河边玩,但哪经得起诱惑,所以,我去看邻居打鱼,就掉进洪水里了,幸好是水湾处,很快被打捞上来,要不今天就不能在这看你的文章了。
还有,我的童年里,也有失掉好朋友的痛苦经历,很多次想写,但不想去回忆。不过,等有心情的时候还是要写写的。
流云朵朵 发表评论于
先留个印,明天再看。
司晨 发表评论于
回复YXYK的评论:

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8315573.html?fr=qrl3
哈哈,我就被它叮咬过呀,
YXYK 发表评论于
好笑, 我怀疑作者是否见过真实的蚂蟥.它从来就不会往里钻,吃饱了自动滚蛋. 所以整篇文章看起来就不那么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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