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突然一下子情窦大开,每天晚上息了灯都会就爱情谈个不休,都变得象爱情专家似的给小曼出谋划策。那时候特别流行一个谈天节目叫ǒ含笑时间ō ,是济南电台的,有一个叫含笑的江南女孩主持。我那时候想,江南的女孩子就是不和我们北方的傻大丫一样啊,是不是所有沐浴了南方梅雨的女孩都那么温柔如水呢?几年后坐上火车去上海的路上,途经那开满油菜话的江南水乡,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欢跳,这是含笑的家乡!那个挽了竹篮,从地垄上走过的女孩,是不是也和含笑一样善解人意,心细如发呢?
我们聆听含笑关于爱情的每一句注解,每一个故事,静静的躺在被窝里思绪飞扬。在那个时候含笑就是我们的代言人,我们每一个作梦少女的知己。甚至有一天晚上,我和新近成为我的继任好友的阿语打了雨伞,沿着雨中无人的历山路,要去雨中拜访含笑。我们的心中都郁结了许多问题,我们要和我们的姐姐含笑一吐为快。
终于见到了那座高高的建筑,我们吞吞吐吐的向站的笔挺的保安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保安一口拒绝了,说没有单位介绍信,不准进转播楼。我们真的沮丧啊,就在门口等。我们俩站在初冬的小雨中,瑟瑟发抖。直到晚上11点含笑时间结束,我们却一直没有见到一个如同我们想象中的江南女孩撑着雨伞走来。
在小曼被带走以后,我才觉察出没有男朋友的周末是多么的单调,凄凉。那个时候周六的上午还要上课。从吃过中午饭大家就开始作周末计划了。阿语是雷打不动的回家,撇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高利独来独往,永不透漏行踪。宣总会有不同的老乡陪她度过一个个寂寞的夜晚。小曼就等著新姐夫一声传呼,轻巧的飘下楼去。小丫把小曼的爱好秉承了下来,自从那个伤心一晚,她毅然决然的投向了诗歌创作,一到晚上,就拿出一个厚厚的塑料皮本子,不停的涂涂写写,间或长时间的出神。小青是本宿舍除我之外的另一个寂寞高手,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小青甘于寂寞,她会随便拿一本书,或专业,或非专业,静静的在床头一呆就是一晚,不管远处舞乐飞扬。她拒绝我的一切娱乐邀请,认为那些都很孩子气。
我无法呆在宿舍里,首先是小丫的出神让我受不了,这种空洞的眼神使这个寂辽的夜晚更加清冷,再远望窗外飘落的枯叶,我相信自己会和小曼一样写出一行行带泪的诗。再就是沉默的小青,我和她永远没有话题,她就象是这个宿舍的一个老姐姐,沉默,寡欲,象极了许多小说中描述的古井,但我还没有长到欣赏古井的幽深的年龄。
根本不用向剩下的这两个人解释我的去向,我抓了背包,出来宿舍楼。楼下全是等美娇娘的男士们。小曼还没有谈恋爱的时候,和我把这些男生比作等待猎物的狼,每次一出门口,我们就会惊呼,ǒ狼在逡逊!ō ǒ狼在行动!ō 现在小曼也被一只狼带走了。小曼在和那只狼在做什么呢?她还认为他是狼么?
低著头穿过狼群,脊背仍能够感到狼群的打量,大概他们在想,这是谁呀,这么可伶,大周末的也没个保护人,还一个人往外跑?
虽然已尽深秋,校门外沿了解放路的夜市依然火爆。各种买丝巾,头花,盗版书籍的小摊摆的密密麻麻,在和另外一个小市场的交接处则密集型的集中了羊肉串和麻辣汤。那年的麻辣汤特别受广大学生的欢迎。摊主用长长的竹签串上两三个鸽子蛋,几片鲜蘑菇,两个炸豆腐包,放在滚开的锅里一过,捞出来,用个红红的刷子刷上一下子辣椒,在用另一绿绿的刷子刷上孜然,两毛钱一串,物美价廉。
麻辣汤的摊子周围站满了一对对的恋人,都在那里伸长了脖子,探了头吃,唯恐滴下的辣椒水脏了衣服鞋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挤了进去,不能因为没有男朋友这麻辣串也不能吃了。我不知道这竹签的价值,似乎高于它所串的所有物品之和,因为摊主仅允许你购买那些鸽子蛋,蘑菇,豆腐包,这吃出来的竹签必需留下。所以这摊子周围聚了越来越多的伸著脖子的人。我观察了一下人群里没有熟人,就要了五串,钻出人群,靠在半人高的栏杆上享受。那摊主对我特不放心,不是的查看我有没有吃完,提醒了我数次,ǒ小姑娘,吃完了把竹签放回来,啊?ō 招惹的人群不停的朝我看。
在我吃最后一串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对面似乎有一对熟人,是高利和我们的卫生委员,两个人在那里看三轮车里的盗版书,不时的抬头说几句。高利看上去很是甜蜜。我们的卫生委员是我们班上最具实力的帅哥,估计不止十个,八个的本班女生梦见和他一块踏青寻梦吧。一入学他就被选进了校健美操队,前段时间代表学校参加了省里的大学生健美操比赛,拿了名次,加了德育分。更为锦上添花的是,听别人说他爹是省里,或者是市里的一个什么长,挺大的,我当时觉得与己无关,也就记不到心里去。高利能够得此佳婿,也算门当户对了。
等我回到宿舍,发现宣已经回来了。小青不在,她的床头上坐了一个大娘,穿的完全是农村妇女的样式,我想可能是小青的妈来看闺女了。我就主动打招呼,说ǒ大娘好啊。ō由于还拿不准是不是小青的娘亲所以也不好往下说。这大娘显然有些拘束,先搓了搓手,问我,也是在这里上学的?又说,你看上去不大吗,今年多大了?我说十八了。这大娘看来和宣没说多少话,憋坏了,就想和我聊下去。宣却拿出了洗脸盆,问我去不去洗手间。我放下书包,说,同去同去。
出去我就问这是不是小青的妈,宣摇摇头说你猜。我说难道是奶奶,姥姥?宣还是摇头,说再猜。我说是姨要不就是婶子,断不可能是姐姐。宣压低声音,说,是婆婆。我说,什么!?婆婆?宣终于笑出声来,是婆婆,我还看到她对象了呢!
我真不敢相信看似心如枯井的小青竟然在爱情这方面远远走在了我们前面,怪不得蔑视一切外来干扰,原来早就在老家看下了中意的亲哥哥。我问宣你怎么打听出来的?宣得意的说,老大娘自己讲的。我刚回来小青就有传呼,然后把他们领到了咱宿舍。小青领那个男的到她老乡那找住处去了。老太太一开口就是俺这个媳妇怎么样怎么样,可有意思了。
回来的时候大娘正合著眼打盹儿,看来从老家坐车来够累的。我们一放脸盆她就惊醒了。我说,大娘累吧?这是小青的脚盆,我给您倒点热水泡泡脚解乏。大娘急忙阻止,说,不忙,不忙,脚也不脏,来的时候刚洗了。
我和宣各拿了一本读者文摘和女友躺在床上翻。老大娘百无聊赖的坐在床头又开始发呆。我实在也找不出话题。好不容易小青回来了。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对老大娘叫了声婶子,说我们去洗把脸睡觉了。老大娘就听话的跟著去了。
他们一走宣就捅我,说,看出来没有?小青好像不太高兴,你不知道,她那个对象看上去可黑了,我猜想是个农民兄弟。我吃惊的问,真的?那咱们小青怎么看上的?也许人家外表农民其实内秀著呢!
小青一回来我们就都闭了嘴。她没有征求老太太的意见就拿出脚盆倒上半盆热水摆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又嘟囔了一声,倒这么多热水,脚又不脏。我对小青说,让大娘多泡会儿,小青你用我的脚盆好了。小青并排著老太太坐下,两只脚在水盆里轻轻的拍打著,开始用他们的家乡话拉家常,似乎提到了小青家今年收的玉米,还有好像老太太家正准备翻新自己的老宅子,问小青有什么打算。小青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我也没有听清。抬头看宣她也两眼愣愣的,手里的女友已经滑到了一边,正凝聚了全部的精力在听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