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少女泪
丁鹰在求学路上有诸多波折,初中未毕业就断学去水电工地做工,在工地常被情绪不稳的父亲骂得躲在一边哭,在父亲进学习班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工地受尽了欺凌。当回来上初三时,她以前的同学都已进了高中。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丁鹰白天努力学习,傍晚放学后做家务,晚上同丁夏一起在煤油灯下温习与预习功课,第二天一早起来准备早饭,吃完后与丁夏在晨曦中一起去上学,在父亲不回家的日子里,生活过得很平稳。
丁夏家的新屋只有个外壳,里面装修未好,二楼的楼板也未铺全,许多地方开着大口子,如不小心,一脚踏空就会从二楼掉落到一楼,而铺着的楼板,也都是用边角边料的破木板拼凑起来的,走上去吱吱嘎嘎响,似要断裂掉下来般。一些地方钉也未钉上,
丁鹰睡二楼,丁夏睡一楼,一天清晨,丁夏在朦朦胧胧中听到“扑通”一声,接着一声轻轻的呻吟。丁夏马上从床上跳起来跑过去,见微明的晨光下,姐姐弓着背,双手抱住右腿弯曲在胸前,侧身躺于地痛苦地呻吟。
丁夏焦急紧张地问姐姐怎么了,上前要搀扶她起来。丁鹰起不来,只是一个劲地抱住右腿呻吟,丁夏仔细看去,看到丁鹰右小腿正前方,有一块地方血肉已模糊,鲜血正从伤口处往下流,丁鹰的脸因巨痛而变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
丁夏怕姐姐摔成残废,焦急地在丁鹰身边蹲下又立起,一时间手足无措。一会后,等巨痛过去,丁鹰支撑着立起身来,丁夏扶姐姐坐在椅子上,血还是从伤口汨汨流出,但比刚才少多了。丁夏这时才松了口气,想姐姐能立起来,应无大碍。
刚才丁鹰起床下楼做饭,迷迷糊糊地走到楼梯口,脚下一块未钉上钉的木板滑脱了,还未等丁鹰反应过来,身子已从二楼直摔落到一楼,小腿碰在一块石头尖角上,也许是老天有眼,动了恻隐之心,只在小腿上撞进了一个洞,骨头也未断,否则如头或腰撞上去,后果不可设想。丁鹰坐了一会,起身一步一拐地摸去镇医疗室包扎,丁夏要搀扶姐姐去,被丁鹰拒绝了,还安慰丁夏:“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你去上学去吧”
艰苦的生活教会了丁鹰忍耐与自立,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与委屈,她都默默忍受,坚强地走过,从不说一句苦不抱一声冤。姐姐那天在晨曦中一拐一拐远去的背影,就定格在丁夏脑海里,每当想起,心里总会涌上一股难言的痛心:“可怜的姐姐……”
那天,从头至尾,丁鹰都没流一滴泪,但在某天清晨,丁夏却看到姐姐在屋外偷偷地流泪。
每次丁根茂回家来,就会打破姐弟俩平静的生活,他不是喝得醉醺醺,一脸怒气地回家来骂丁鹰与丁夏,就是出去同村人发生冲突,经常被人追上门来骂或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丁夏不喜欢丁根茂回来,喜欢姐弟俩就这样永远平静地生活下去,不要有人来打扰,每次看到父亲,没有一丝亲切感,只是痛苦与惧怕,提心吊胆不知会发生什么。
丁夏有天在课本的空白页面上写上一段心情日记:“…他回来日子就不平静,总会有事发生,看到他阳光不再灿烂……每次回家总带来了阴影与痛苦…”
丁根茂是个不甘寂寞,需要引人注意的人,只是现在已没有什么资本了,在失落的不甘里,以酒精来刺激自己,在咒骂声中提醒别人他的存在。越是被人看不起越是要惹事以引人注意,越是惹事越被人看不起,在这个恶性循环里丁根茂已失了常人理智,不能自拨。
如说人生似舞台,渐渐地,丁根茂的舞台给自己折光败光了,己无戏可演,但他还有一对子女,还可拿子女出气,所以尽管子女都长大了,还是打骂不断。
丁夏是男的,被打也无甚要紧,但丁鹰已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有天丁根茂醉醺醺地回家来,无端由地骂了丁鹰一个晚上,还抽了几个耳光。第二天清早,丁夏发现姐姐在煮好早饭后,立在屋外的墙角边轻轻地抽泣,初升太阳的晨光,映在了姐姐委屈忧伤的脸。
丁夏最看不得有人偷偷地哭泣,这种无言的哀伤直透入心底使人无法忍受。
她到底有什么错,与人无争,任劳任怨,却要受到这样的欺凌?她到底有什么错,花季年龄,无人怜爱,给她的却只有这样的屈辱与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