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核武争执与中国和平崛起 ● 杜平 本月4日，国际原子能机构以27票赞成、3票反对的压倒性优势，通过一份由美国主导的决议案，决定把伊朗核争执“报告”给联合国安理会。 把伊朗问题“报告”给安理会，实质上意味着安理会将接手和处理这一争执，意味着伊朗极有可能受到国际社会的制裁，甚至还有可能受到军事打击。自伊拉克战争结束以来，这是布什政府所取得的屈指可数的外交成果之一，也是赖斯担任国务卿之后所摘下的第一个外交果实。 中国转变立场令人惊讶 令人瞩目的是，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虽然态度有所不同，但在最后表决时都投下了赞成票，包括中国在内。在过去一年里，中国始终反对把伊朗交给安理会处理，主张由欧盟在美伊之间进行外交斡旋。可是，几个星期之前，欧盟斡旋行动宣告失败之后，中国还是不愿轻易松口。所以，当中国在最后关头与美国站在一起的时候，国际社会颇为惊讶。 中国立场的转变，反映了北京在这一争执中的尴尬处境。一方面，作为现行国际体系的重要成员，中国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利益交织日益广泛，它必须维持与它们的建设性合作关系；而另一方面，伊朗是中国进口能源的来源地之一，也是中东地区和伊斯兰世界的重要成员。中国支持美国对伊朗采取强硬措施，不仅会打乱自己的能源战略部署，而且还有可能损害它与中东国家的良好关系。 从表面上看，这种处境对中国外交只是个偶然的棘手难题，但深入地看，它却是中国国家利益日益全球化的必然结果，将来还会不断出现。也就是说，由于中国与各国都有利益依赖关系，以至于世界上任何一个重大的政治、经济和安全事态，都会对其根本利益和战略目标构成潜在的影响，进而迫使它必须作出最明智的抉择。 首先有现实利益的考量 对于伊朗核争执，中国已经作出了上述初步抉择，但仅仅是初步而已。一个月之内，即在安理会接手伊朗核问题之后，中国还要不断地面对艰难的抉择，包括是否同意对伊朗实行制裁以及实行多大范围的制裁？是否同意授权美国对伊朗发动局部空袭乃至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如此等等。 现实而肤浅地看，中国同意把伊朗问题交由安理会讨论，显然是在美国和伊朗之间进行了利弊权衡后的结果。毫无疑问，中国需要伊朗的石油和天然气，也不希望美伊争执导致中国与伊斯兰世界的关系受到损害。但是，相比之下，中国在美国有更多更大的利益。在台湾问题、经贸交往、技术转让以及欧盟对华军售等等现实问题上，中国都十分需要美国的合作与支持。 简言之，没有伊朗的石油，中国照样可以发展和进步；但若与美国交恶，中国的内政和外交目标就会遇到很多困难。 的确，国际政治是冷酷的，现实利益容易使外交手段变得自私自利。在伊朗问题上，中国之所以感到为难，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必须从现实利益的角度仔细衡量，以便最大限度地降低每一个表态、每一个决策和每一个行动所带来的风险。 展现“和平崛起”的方向 然而，尽管如此，中国的出发点似乎并非完全是为了眼前利益。若只是站在现实利益的角度，中国在美国和伊朗之间选择其一，其实无需多加思考。进一步地说，中国固然是在参与决定伊朗的命运，参与决定整个事态的演变方向、快慢进度和最终结果，但在根本上，中国是在认真思考和决定自己的国际定位与发展方向。 自从经济开始崛起直到今天，中国的整体国力和国际地位已经受到世界的认可和尊重。中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过去已经解决了很多问题，现在还在积极解决不断出现的其他问题，包括能源安全、政治稳定和社会公平等等。 但是，困扰中国执政者和中国发展步伐的最大问题，并非是上述这些具体事务，而是一个抽象的认识问题，那就是关于中国的战略目标究竟是不是“和平崛起”的疑问。 从“中国威胁论”在90年代开始盛行以来，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世界曾经一直对中国采取怀疑、抵制和遏制的政策，在相当大程度上干扰和阻碍了中国的发展进程。 九一一事件和反恐战争之后，美国和欧洲等西方国家虽然开始努力用新的眼光来看待中国经济的崛起，但在根本上，它们对中国战略目标的疑虑、怀疑、误解、歪曲和丑化，并未明显改变。 在过去几年里，虽然中国不断强调其和平发展的方向，虽然中美之间也已经举行了数次旨在培养政治互信的战略对话，但是，美国对中国战略意图的疑虑和不安依然明显。它不仅困扰着双边关系，而且更抵消了中国为追求全球利益而作出的努力。 正在崛起的中国能否成为全球事务中负责任的大国？能否与国际主流社会一起维护世界秩序？这些都是美国和西方世界不断提出的疑问。当然，一些发展中国家也有同样的疑问。虽然对某些怀有成见的人来说，这些疑问本身就是答案，但毕竟有更多的人是可以被说服的。当然不只靠言辞，更要靠行动。 负责任的外交决策 我们注意到，在国际原子能机构开始讨论伊朗问题前后，从总统布什到国务卿赖斯，一直到副国务卿佐立克，华盛顿方面都在重复着一个论调，那就是希望中国在国际事务中，“负责任地运用其地位和影响力”。美国要求中国支持安理会出面干预伊朗问题的意图，可以说溢于言表。 中国支持美国的主张，是否就必定等同于“负责任地运用其地位和影响力”？至少在伊朗问题上，这是毫无疑问的。 艾哈迈迪内贾德自从担任伊朗总统以来，其疯狂的政治本性已经暴露无遗。面对这种毫无理性的统治者，以维护和平为己任的安理会假若对其核武计划袖手旁观和不闻不问，那不只会显得国际社会懦弱无能，而且更显得不负责任、缺乏正义和没有威信。 作为全球核不扩散机制的倡导者和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国完全应该与美国一起阻止伊朗研制核武器。在此合作过程中，虽然势必会牵涉到各国现实利益的协调，但其最终目标依然是维护国际秩序和世界和平。而对国际社会来说，它们也会看到，中国的“和平崛起”并非停留在口头上，而是在行动中予以落实。 ·作者是《联合早报》评论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