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又在翻箱倒柜找书看。
书, 是我的一大癖好, 看书, 收集书。 家中3,4个书柜的地盘都已住满了, 有的只能暂时先进箱中委屈着。 可一旦有朋友回国, 我还是忍不住要请他们带几本书来。
喜欢书, 是从小受了父母和爷爷的影响。 小学时候住在武汉的乡下, 紧靠着长江, 每到夏天都有洪水的可能, 有几次可能性还颇大。 我家住在底楼, 每到这种水患的季节, 爸爸就很紧张, 担心那好几箱子的宝贝书, 风声一不对, 就紧着张罗将书箱子送到住高楼的朋友家"避难"。 至于我们人本身若遇到水神爷驾到时该怎办, 却好像从未听他说起过。 也幸好住了5年, 始终只是可能而已, 书和人都安然无恙。
上海爷爷家中的阁楼房间, 有一多半的地方是给书的, 从他年青时开始收集, 到50年代开始朋友从香港不断寄来 (直到文革开始), 所以几乎我要看的都能找到, 从名著到画册到自然科学,像个小图书馆, 而且书的纸张和装帧质量极为精美, 很多是现在的版本不能比的。 老爷子到七十岁, 一听到四库全书和康熙词典重版发行的消息, 兴冲冲就骑着自行车出去, 然后驮着高高的一摞书回来, 放在五斗橱上, 有事没事就拿下来翻翻, 边看边乐。
所以书对于我, 就是一路伴随而来的老朋友,任何时候都 不离不弃。 少时曾经发梦, 觉得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源源不断有书在我的边上, 读完一本又一本, 觉得若能那样的话, 我的人生就是完美的了。 虽然当年的痴人发痴语一早成了回忆, 不过那种有书的幸福感, 还是从未丢弃。
骨灰级的作品中,有的是必定一气呵成读完的, 例如 红楼梦, 家, 双城记, 战争与和平, 基督山伯爵, 三个火枪手,飘, 根 。。。然后随性所至会取出重温某个章节; 有的是从未完整从头一个字读到最后一字, 例如三国, 水浒, 西游记, 镜花缘, 古文观止, 约翰克里斯多夫, 各种艺术史, 散文诗集。。。然而常常会拿出来翻到任何一章, 读过或未读过, 都会有新鲜的感悟, 意想不到的启发。 不论是哪一种, 是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你失望的经典, 是 几天几月不见 就会想念的好友一般, 让我同声气地悲伤, 喜悦, 沉静, 憧憬。 这些书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从爷爷的书橱中千里迢迢搬运过来, 对其爱护自不同凡响。 尤其是那些翻译作品, 在今天若要找一个像当年的傅雷, 施纯蛰, 傅东华。。。那样的翻译家, 怕是比在襄阳路, 秀水街找件A货*还难。 (*注: 所谓A货, 就是正宗国际名牌的流水线上因为小瑕疵而淘汰的商品, 或者至少是用同样的材料按照完全一致的式样制的, 所以勉强可以算是最接近"正主", 但很难觅到, 除非混熟了。)
流行小说往往百分之七十至九十能抓住我的注意力, 至尾巴处, 已是跳跃进行, 不是我的智商太高才 一早估计到结尾, 而是很多流行之物越到后面越急着收笔一般, 有快餐之嫌。 例如Sidney Sheldon, John Grisham的作品, 很多都很有创意, 结尾却颇为草草。 所以这些系列我会买2,3本代表作, 看一遍,一叶知秋。 最近的红宝书"达芬奇的密码"也有这个毛病, 不过它的精装版还是值得收藏, 其中每一关键的名画和地点建筑都会有插图, 比你自己放下书去查要方便多了。 所谓流行自有其原因, 也代表当时的社会喜好, 若干年后回去看看也像你记得什么年代万人空巷看血疑, 什么年代金大侠的作品连手抄本都"供"不应求一样, 看看被很多人追捧的东东到底有什么妙处, 比如指环王, 哈里波特。
有些书, 有人称之为空前绝后, 有人却鄙夷如弃屐, 例如前面说的金庸的武侠, 还有古龙, 温瑞安。 赞同和不赞同都极为激烈, 很少有中间的骑墙。 我正好属于拥护者, 所以必然一套接一套地接回家。 大学刚毕业时, 买了张回上海的机票, 路过唐人街的书局, 一高兴进去看看, 就"看"出了1套 "倚天", 竖版繁体字, 古典的不行, 没有任何犹豫就买下了, 花了多过一个月的伙食费, 回头一看银行账号, 只剩十几块铜板, 不过年轻气盛, 捧着书一路心中笑着回了家。
再来呢, 就是我称之为圆梦的书--多是小时读过, 或看过电影电视而念念不忘的。 一度像着了迷地迷恋"卓娅和舒拉的故事", "红岩","青年近卫军", 可谓千看不厌, 因此一旦有机会就接进了门, 古董似地供着。 计划中想在不久的将来购入的有, "上下五千年", "世界五千年",只是 不知道是否还有再版。
还有些书, 还不曾好好动过, 并非不愿, 只是对我这是些要看心情而读的书, 例如灵山, 草草翻了翻, 文笔不错, 但就是沉不下心来好好看, 就像当初读飘一样, 几次捧起又放下,几年后 某一天突然开窍了一般, 捧起就放不下。 有这些书在, 就像书库中分布着几个没有开采过的金矿, 不知何时就能给我惊喜。
至今唯一一套放下捧起, 捧起放下, 就是读不下去的书是"曾国藩", 前两年红遍中国, 网上特地定了精装版, 结果好似冷水泼头,搞不懂 语句如此不通的文章, 怎会成为风靡?其生涩程度和梁羽生有得一拼, 但老梁毕竟是现代武侠创作的探路人之一, 虽然构句用词有太死板, 做作之嫌,看他创作的年代也就能理解了, 且大部分故事的构思还是很吸引人的。
爱书, 就会爱逛书店, 北美的大书店自然是环境宜人, 只是少了份亲切。 我喜欢McGill周围的小书店, 隐在古旧的欧式街道和小楼中, 推开门, 不大的一间屋子, 没有什么装潢, 三面墙都是拄天的书架, 满满的, 你大可以踩着梯子,上上下下地觅宝。 有时会弄的一脸一头的灰, 可心中是欢喜的。 店员只有一两个, 其中一个多半是店主人, 对自己的书通常如数家珍, 讲到投缘, 还会发表些对作者作品出版商的评价。 这就是小店的好处, 不是纯粹买与卖的关系, 也是同为爱书人间的交流。 我曾在其中一家店内看到英文版的红楼, 很旧很厚重的一大本, 颇有韦氏词典的风范, 犹豫了半天, 当时实在囊中羞涩, 只好悻悻而归。 隔了几日, 心中又痒痒, 再回去探望, 却已不见芳踪, 至今以此为憾。
每次回上海,三马路四马路(福州路一带, 习惯了跟爷爷称呼旧名称)和绍兴路上的书店总是要去的。古籍, 外文, 人民出版社, 店面都不太大, 却总能找得到好版本的书。 淮海路上有季风和三联。 季风内的藏书量不大, 却有不少一般书店不提供的好货, 要找上海曾经的风土人情, 在那儿最不会失望, 同时也不会看到廉价装订的"普及版"名家名著, 还有里面的店员虽然多是大婶级, 但问询书信还多半能解答, 让我“惊艳”。 淮海路上的三联我以为不太和他的盛名相配, 格局有些乱,种类也不是他应有的繁多。 不过要是有时间和耐心, 还是能淘到点金子, 尤其文化艺术和散文类的, 工具书自是不在话下。
去年到康奈尔看潮,当然少不了参观著名的图书馆。 其中文的藏书之多使多大和McGill的成了沧海一粟。 当时正热衷于"研究"康熙年间的典故史籍,在那儿居然看到了许多当时的奏章和康熙的亲笔批阅, 都是一手漂亮的小楷, 乐得我们找不着北。 后来某天晚上做梦, 梦到重返康奈尔, 拉着潮就往图书馆跑, 进去就不愿出来, 兴奋之情即使梦醒之后也依然能体会的到。 讲给潮听, 大笑我真是个书虫。
当书虫还是比当别的虫好得多, 我是很欣慰地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