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龙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这么快就落空了。为了讨好孙秘书长,实现自己对白启明的承诺,他千方百计在中级法院找了一个哥们儿,冒着违反审判纪律的风险,硬是说在期限内未收到恒大公司的上诉状,使人民商场的判决书自然生效。事情办妥后他又给孙秘书长去了电话。孙秘书长说像他这样的有能力的优秀青年干部应该得以重用。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昨天接到白启明气急败坏的电话,告诉他收到了恒大公司的上诉状和省法院开庭通知。吴成龙只好搪塞了几句并劝白启明不要灰心,就算恒大公司有路子,但到了省院也不一定能赢。放下电话吴成龙暗自嘀咕:能把过了上诉期限的案子再重新送到省法院审理,这可不简单呀!
对于竞争上岗的消息,吴成龙也感到些兴奋。本来他想借人民商场的案件向孙秘书长居功请赏,可刚过二十四个小时,事情却发生了变化。不知道孙秘书长还会帮他吗?
西都省是全国重要的资源大省。盛产石油,天然气和煤炭,尤其是煤炭资源非常丰富,而且埋藏浅,燃点还高,西都市附近就有许多这样的煤矿。每年开采出来的煤除了当地使用,还大量销往其他省区。
涉案的那两个煤矿离西都市三十来公里。第二天下午余放和书记员小刘坐上了李益的车。他们离开市中心,下了高速公路,车开始驶进山区。
李益边开车边聊了起来:“唉,真是不代理这个案件不知道,这几年经济发展太快,工厂建得太多,原材料和能源需求变大,煤也日益紧俏起来。很多私人矿主没有采矿许可,便把县乡镇的国营煤矿承包下来。只要你能拿到矿,闭着眼睛都能赚钱。像我当事人这样的矿主在西就有几百个,他亲口对我说 ‘按照现在的煤炭行情计算,如果弄一个年产10万吨,可以开采10年的煤矿,一年纯利300万元,为了搞到煤矿经营权,就是给领导送上300万元的礼,顶多第一年白干,还能赚9年的钱。要算大账不能算小账。10万吨的矿十年能赚3000万元,要是能拿到手,送1000万元也值。”
“李律师,承包人是不是还要交很多承包费呢?”小刘有点惊讶。
“刘法官,这些矿可不是一般人就能搞到手的。你要想开矿至少具备三个基本条件,要有关系,胆子大和对矿工要狠。原来我也不知道,很多县乡领导在这些承包的煤矿里都有干股。他们就是直接管煤矿的,你说承包费还能缴多少?”李益反问了一句。
“什么是‘干股’?” 刚参加工作的小刘还是不明白。余放去年就办过类似的案件,一个乡长和一个煤矿老板,因分钱不均,打了一场合伙纠纷的官司。余放知道他们实际上是黑吃黑,于是就劝他们互相让步,和气生财。经过几次调解,最终两人偃旗息鼓。
“‘干股’就是你不需要投资,企业里照样有股份。不用干什么具体活,赚了钱就有你一份。”
小刘叹了一口气:“天下竟有这等好事,这好像是违反《公司法》和《个人合伙企业法》的行为。”
说实话,李益虽然是个律师,打心底来说,他看不起很多法官,这些人不钻研法律,又不了解社会,自我感觉还十分良好。特别是一些年龄大点的法官,他们经历不同,自己没多少文化,在机关里拼命往上爬,结果到了一把年龄才混到个审判员,多年的生活压力总要有个地方去释放,于是就在办案中显现出来。有的时候他们故意刁难你,你明明把案件的报告当面给了他,可他就是说没收到;本来是他通知你去法院的,可你刚到楼下,他又说今天太忙改天再来;让律师们感到更可气的是法官见你时的表情,要不就是头都懒得抬。要不就是好像见了仇人,半天不理你。你着急了小心翼翼地问他一句,他就说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没见我正思考问题,你先出去,下午再来。遇到案情简单但人际关系复杂的案件,结案的时间就更没准了,当事人天天催你去法院打听消息,你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趟一趟跑。所以中国的律师也是一群心理长期受到压抑的特殊人群。他们常常收起自尊,厚着脸皮去巴结法官,如果没有这点抗击打的能力,趁早别在这个行当里混。
李益觉得自已就像一炷香在当事人与法官之间缭绕,这就是在中国作律师的境界。不过相比之下,现在的年青法官还好一些,容易接近,受教育的程度也高,加上年龄相仿,大家还有些共同语言,所以李益比较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小刘,你别听他给你瞎掰。”余放想安静一会儿。李益也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了,毕竟自己是案件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