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1)

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怕忘了,所以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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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我参加的葬礼不算太多,其中有两个印象很深刻:一个是我的朋友罗的葬礼,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的过逝、也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另一个是我先生的叔叔Karl的葬礼,那是我在美国第一次参加的葬礼,也是第一次参加基督徒的葬礼。真的无意要把中美两国的葬礼加以比较,只是两次葬礼给我印象是那么深刻有是那么不同。 

我的朋友罗在83年12月里的一天因病去世了,那天距他25岁的生日还有三天!

记得从我认识罗就知道并很佩服他一直很注意保养身体,每天晚上九点以前一定上床休息,因为他的肝不好。那时候我们都那么年轻,常为了聊天就熬个通宵,象他那样注意身体的实在少见。最后一次发病到去世很突然也很快,知道他发病住院几天了,因他一直身体都不怎么好,也因年底了、忙的事情特别多,没有去医院看他。几天后另一个朋友来告诉:如果还想见见活着的罗、和他说声再见,最好现在就去,晚了就在不及了!赶紧放下手里的事跑去医院留医部。

罗躺在病床上,一根棕色软塑料管很难看地从他鼻孔里流出来、连接到旁边一个外表有不少锈迹的、高大的氧气大瓶里,左手臂上打着点滴,人很憔悴。他说话已经很困难了,只能向我们微微点点头、裂了一下嘴,算是打了招呼。也不好当面谈论他的病情,几个好朋友就回忆起初夏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农村抓青蛙的事,那次罗也和我们一起去乡下住了几天。可能那美好的回忆很鼓励他吧,他竟和我们一起笑出声来并几次艰难地用单个字的发音来加入我们的热烈讨论。大家都知道他是时间不多了,从那以后,朋友们互相协商、你来我往以保证每天都有人陪在他身边。

医生尽了力,但罗的病情没有好转,因为他得的是肝癌。他早已说不出话了,他的眼角膜开始脱落,先是右边然后是右边,他看不见了!病危通知天天送到他家人的手里。那一天晚上7点多钟,医生开始了抢救,我在旁边搂着他发抖的女朋友,我们都知道可能这是最后的时刻了。一阵忙乱、三次强心针注射后,医生宣布罗死亡,然后离去了。

这时在他身边的是他的三个好朋友和他的女朋友,他的家人刚好都回去了。两个男性朋友帮忙给他穿上了早已准备好了的衣服,我还是在旁边搂着他开始哭泣的女朋友,大家一下子好像没有还接受这个信息有点麻木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等了一会,他的姐姐来了,刚好停尸房的工人也来了,收拾了一下就把他移往担架。他的头突然那么别扭地、不可思意地往旁边一歪,他的女朋友猛然蹦起,大哭道:“不要把他抬走!”我的心突然的一跳,然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罗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在罗家帮忙,其实没有什么要我们干,只是觉得应该在那里。家里人让我们帮着接送客,客人也不少。到了晚上,罗的家人就看着名单对祭品,边讨论:谁谁还没有来,谁谁应该要来….我毫不怀疑罗的家人对罗离去的悲哀,但那一刻却觉得很不舒服,也许他们把悲伤藏在心里、在做着他们觉得必须做的事吧。

追悼会那天,罗的单位来了不少的人,也有不少的花圈,领导充分总结了罗生前的工作――听起来都是套话,和别的悼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把名字换换。领导在上面念悼词的时候,我听到好些人悄声议论,说罗这一生工作所创造的财富远远不够他治病所花的。

火葬场高大的烟囱里冒出一缕青烟,罗从我们中间、从这个世界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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