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时开始准备迎新年。一杰说我们也弄一个。有人说出一个诗集吧,一人一首,就是30 首,怎么样?
说话的男孩叫风,高高大大的。
一杰说好,你跟楚云负责这件事。
楚云很惊讶。楚云喜欢窝起来自己写,从没想过给别人看。再说,楚云不知道怎样做这出诗集的事。
风笑,说你跟我干不就行了。
过了几天,稿子集齐了。风就刻版,打印。流云给他打下手,然后切纸,分页,一摞摞码好。风唱着歌干这些,胖胖的身影敏捷的像风一样。楚云就跟在他身后,有时笑笑,郁闷的心情开朗许多。
风见她笑,就说,咦,一年同学,没怎么见你笑过,你笑得还挺好看的。说着,眼神就有些轻薄。
楚云最恨男孩子用调戏的眼神看自己。低下头,再不理他了。
风见她生气,更厉害的笑,说你真爱生气。楚云依然不理他,风就讪讪的,说那你把那叠稿子递给我可以吗?
楚云没好气地递给他。风叹口气说,大小姐。
楚云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这样饶舌的男生。其实所谓长这么大,在高中时她接触的男生也少,那时只忙于读书,哪有心思注意别人。午餐时都是同性相聚,异性相斥。有一天楚云的同座吃饭不走,吃完还不走,用压低的公鸭嗓子唱歌,把平时是楚云等一小撮女生的地盘弄得乌烟瘴气,楚云气的跟他画了三八线。有时分卷子时他带两份回来,全班起哄,楚云也只拿白眼仁儿谢他——那就是与男生交往最多的事情了。
虽然风饶舌,人却聪明,记忆力特别好,常把唐诗宋词挂在嘴边儿,说话又爱引经据典。开始时楚云有点儿好奇,就竖起耳朵听他说。后来风就有点儿卖弄,三句话不到就掉书袋,掉的又常是楚云知道的。楚云本来小性子,有时就忍不住刻薄,何况那时刻薄也是表现思想锐利的一种方式。三两个回合下来,风就拜下阵来。
风叹口气说,你干嘛这么刻薄,你看我挺开朗的,可我也不幸啊。我这个人很乖戾,乖戾你懂吗?
楚云眯着一只眼,斜着一只眼,说,不懂。
风很愤怒的说,乖戾你不懂?我爸爸早年就去世了,我妈妈根本就不像妈妈,我不乖戾我能怎么样?
楚云立刻立正了两只眼儿,再不敢惹他了。
一本诗集引完后,风和楚云相互默契了许多。新年晚会上,楚云正收拾碗筷,突听风叫,楚云。楚云一抬头,镁光灯一闪,楚云才发现风站在她身边。两人的合影很怪,楚云瞪大一双眼睛不知所措,风则低着眼睛,一副无辜又无知的样子。
一杰给他们照的像。楚云瞪大一双眼睛看一杰时,一杰的作品已经完成。一杰的眼睛还是直直的望楚云。楚云不知怎么就感到一杰的眼睛有些闪烁不定。
后来每次看电影,楚云就会看到风坐在邻座嘻嘻的笑。有时座位不在一起,风就跟别人换座位。有个周末楚云正在看书,风过来说,嘿,一起回家吧。
楚云听见后座有人窃窃地笑。
楚云这才回过神儿,她摇摇头,说,不。
晚上到了家,楚云没吃饭就睡下了。朦朦胧胧感到妈妈过来摸她的额头,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走了。一觉醒来,月亮刚刚爬上树梢,圆圆的黄澄澄的挂在天幕上,无遮无拦照的一地明亮。树梢沙沙的刮着玻璃窗,衬的室内一片温馨。妈妈刚洗过的床单和睡衣,散发着楚云熟悉的硫磺皂的芬芳。安安静静的躺着,心里却不安静。在楚云心里,同时出现两个男孩,风刮过时楚云不回头,楚云回头看那用一双闪烁的眼睛看自己的一杰。也许是因为闪烁才增加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