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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的三年(18 )
刘峰的大红门还在楼下马路边泊着。子芳因为还没驾照,所以李影和王建一各驾一辆车。王建一带着父母双亲,李影带着子芳和孩子们。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街口,向老港驶去。
蒙特利尔的老港是旅游者的必经之地,也是蒙特利尔的发祥地。一片片的绿草与碧水相连,与蓝天相衬,在明媚的阳光里,散发出令人陶醉的气息。海鸥一群群飞起又落下,围在进餐的人旁讨口吃。他们喜欢吃面包和薯条。子芳刚来蒙特利尔时,有剩面包扔在门前,小鸟来吃,只消几秒钟,鸽子们就来了,小鸟只好让到一边。不多时海鸥也来了,鸽子们又只好让到一边。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生物圈:海鸥在中间,鸽子们在外围,小鸟只好蹦蹦跳跳的捡一点碎屑。有时子芳蒸了大馒头,也给鸟儿们分点儿,他们却不肯吃。倒让子芳悟出一个道理:土的是土的,洋的是洋的,不土不洋的是杂种。
老街就在老港的一侧。有些旅游品商店设在古建筑里。街上有艺人扮成自由女神的模样,抹一脸绿泥,裹一身绿布,手里拿一本大绿书。有人过来时他不动,等人走了他就伸手去揪衣服或头发,尤其是小孩子们。人们一转身,他就会装模作样地端庄起来。刘小峰和娇娇就笑,一定要给这自由女神钱,子芳见小孩子高兴,就掏出两个钢蹦给他们去尝布施别人的滋味。口里对李影说:“到了加拿大,我就没给过乞丐钱。每次乞丐问我时,我就想,我也是乞丐,在加拿大领贷款和助学金活着。”说着语调就低下来。李影拍拍她的胳膊说:“得了,别小资情调了。等毕了业,一切都会好的。瓦西里同志说什么来着?面包会有的,那时你成了纳税人,就知道纳税人的滋味也不好受。辛辛苦苦挣的一小半给了政府。比如我,五万年薪,说的好听,到手里才三万,一家人吃吃喝喝,买房子都难。有了我这点钱,王建一同志读书没有贷款和助学金,娇娇的牛奶金也没了。你倒是算算,与你有什么区别。” 子芳梗着脖子说:“那我也宁愿做纳税人。现在这样,心里不平衡。” 李影笑道:“你又傻了不是?这里是加拿大,可以有傲气,但不可以有傲骨。要傲骨干什么,这里是共产主义,杀富济贫呵。”说着李影就用手在脖子上模拟了一下,嘴里发出“咯”的声音,那模样像足了洋鬼子,逗得刘小峰趴在李影腿上不停的叫“酷”,让她再来一个。
四个人闹成一团。子芳想起来问李影:“刚才还见王建一和他父母,这会儿怎么不见了?”李影说:“甭管他们,倚老卖老,走的像八十了似的。”子芳说:“你倒真该注意点儿。他们又住不长,你脾气好点儿。”李影说:“住不长?他们正申请移民呢!他们来了,我爸爸怎么办?是我在工作!轮也轮到我家了。我爸爸也七十岁了,不能再等了。”子芳便不再言语,心想,我不是清官,断不了这家务事。
第二天是周日。一家人赶着去Saint—Joseph大教堂。Saint—Joseph是北美最大的教堂,倚着西山山坡建造,山多高教堂就多高。教徒们在台阶上一跪一拜一前行,庄严肃穆。拾阶而上,到第二个大平台时就到了布道大厅。大厅里灯火辉煌,装饰画豪华壮丽,色彩炫目,栩栩如生。几个人都看呆了。李影在蒙特利尔住了三年多,竟不知此处天上人间。但凡人生活在一个地方,有时反而不着急去观光,总觉得有的是时间。反而是远道来的,不会错过任何一处风光。这大概也是人类的误区之一。如果将此道理推而论之,人生多少短暂时光如此美妙而至惊心动魄,而有些漫长的平淡岁月却不足一论。
这时着白袍的布道僧侣走到过道给每个人分圣餐,一杯红酒和一小块圆圆的白色餐饼。圣经上说上帝怜悯众人的罪,派自己的儿子为人子赎罪。耶稣为世人而死,死后众人分食耶稣的血和肉。
李影领了圣餐,虔诚的吃下。子芳却不能。李影说:“子芳你不信吗?”子芳说:“我不知道。”
子芳还是在衣厂打工时跟于媛媛去过一次教堂。是个中国人的教堂。第一次去听福音,主题是“我是个罪人蒙主恩”,子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罪人,后来才明白此“罪”非彼“罪”,此“罪”可追搠到失乐园。当亚当夏娃接过蛇递给他们的苹果时,人开始有罪。后来的人也因此生而有罪。后来子芳又去过几次教堂,她喜欢那种安宁和虔诚,喜欢圣歌优美的曲调。但上学后再难有整块时间学习圣经。子芳是个死心眼儿,认为信仰是神圣的,如果不懂圣经的真谛,如何讲“信”与“不信”?但从文化的角度看,她倒真切感到西方文化是建立在救赎和自救的基础上。一度在大陆风靡的诸如“心灵鸡汤”之类的书,完全是宗教书藉,只是国内的读者还未认识到书的性质,就接受了它的思想。其实,真善美都是一样的,无论你是基督徒也好,不是也罢,对真善美的追求使人们从心灵上接受他们,这才是关键。
许多新移民都经历了对宗教和信仰的再认识,子芳也不例外。李影早已是基督徒,所以李影对子芳说,你还需要take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