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那几天,周宁就真的守在家里,寸步不离地跟着杨红,搞得杨红不知道他是
在改变他自己,好挽回她的心,还是在监视她。两个人再也不提那晚的事,更不提
陈大龄这个名字。实在需要说到陈大龄,也只他他的,反正两人都知道在说谁。
杨红做饭的时候,周宁就站在旁边看。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不说什么话。吃完了
饭,周宁就把碗拿到水房去洗,虽然还是丢三拉四的,但不用人吆喝,就知道把忘
了洗的东西再拿去洗。杨红看他这样,心有点酸酸的,心想,他这样做,也只是想
挽回那一段情,但是这一切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晚呢?为什么要等到覆水难收的时候
才想起挽回呢?也许挽回的涵义就是覆水难收,挽而不回?
两个人也没心思做什么事,只把电视开着,也不知道是谁在看,或有没有人看。杨
红把新学期要教的课拿出来备,但也只是摊开本书在眼前,什么也做不下去。眼睛
盯着书,心里就想,就是前不久,自己还憧憬着有那么一天,周宁会呆在家里陪着
她,跟她如胶似漆,觉得那就是幸福婚姻的顶点了。现在他真的守在家里了,却又
觉得无比尴尬,两个人连望一眼都很快又把眼睛掉到一边去了。扪心自问,现在真
恨不得他马上就出去打牌。
杨红实在忍不住了,就对周宁说:“你不用守在家里的,我不会到哪里去的,我有
我做人的原则。”
周宁说:“我不是在监视你,我是想陪着你。如果我一直陪着你,你的心就不会跑
他那里去了。”
杨红不知他说得对不对,陈大龄对她的吸引,应该说不会因为周宁陪着他就消失不
见了,但如果周宁一直陪着她,可能她就没有机会深入了解陈大龄。
周宁推心置腹地告诉杨红:“其实上次我找他谈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说杨红是
个重感情轻物质的女孩,她这样的女孩,在物质上对你没有任何企求,可以为你受
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累。但在感情上,她对你要求又很高,她会希望你理解她,爱
她,跟她如胶似漆。你牌打得太多,冷落了她,她现在是一忍再忍,忍一次,就把
心里的情放下一分,等到她把这份情全部放下来的时候,你再想挽回就会来不及了。
我那时没有听他的,我想我们那里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下来的,这楼上人人都是这
么过的,我以为只要他不来勾你,你就不会跑的。”
杨红忍不住问:“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周宁不快地说:“说到他你就来了兴趣,他说什么你还会不知道?我不用在中间帮
你们当传声筒。不过我也向很多人打听过,想找他几桩风流韵事来说给你听,看你
还爱不爱他。好像还没人说他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多数都只说他这人有点怪。四
楼的老王还说他人格有魅力,女人很容易被他吸引。怎么样说呢?站在我这个位置,
我不喜欢他,但我承认他是个真君子。我去找他谈的时候,他一口就承认是他对你
动了心,不关你的事的,说每次都是他过来叫你到他那里去的。那次他还答应了我,
不再来找你,我相信他做到了的,因为我天天晚上回来查你们了的。”
杨红见他们两个,一个称对方是真汉子,一个称对方是真君子,大有英雄识英雄,
惺惺惜惺惺的架势,觉得怪怪的,好像如果其中一个是女的,两个人就会结为夫妇
一样,她到成了一个搭桥引线的角色。他们两个对她的感情,也是由对方嘴里传出
来的,不象两个情敌,倒象两个情友,你为我歌功颂德,我为你涂脂抹粉。有时杨
红一恍惚,就觉得是他们两个设了局在骗她一样,只想不出他们骗她的目的是什么。
白天还没什么,到了晚上,情况就尴尬了。杨红觉得自己再也没法跟周宁做爱了,不
光是觉得对不起他们两个,也觉得对不起自己。但周宁仿佛不在乎这一点,很早就
洗了澡,躺在床上,毫不掩饰地让他那尊大炮竖在那里,把短裤顶得老高。
杨红只当没看见,假模假式地忙东忙西,等到磨磨蹭蹭地挨得实在是不能再晚了,
只好爬上床来的时候,周宁就搂着她,要做。杨红不肯,周宁就阴阴地说:“你想
为他守身如玉?你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多做一次,少做一次,有什么区别?”
杨红看他眼里冒出来的光,不知道是激情,还是杀气,也不敢抵死反抗,只好让他
去折腾。周宁就使出浑身解数,一时从深从重,一时又轻抽浅送,快一阵,慢一阵,
几快几慢再一阵,花样翻新地在那里折腾。不过周宁的技巧仍停留在朴素阶段,所
以主要是在深浅、快慢、角度、力度上下功夫。每换一种方式,周宁就问一句:
“你们两个到底做没做过?他是不是这样的?你跟他做的时候,是不是希望他这样?”
杨红愤怒地骂他:“无聊之极!我们根本没做过。”
周宁欣喜一下,又问:“那在你想象当中,是不是希望他这样做呢?”
杨红觉得有点心虚气短,仍然骂他:“无聊!”
周宁皱起眉头:“这下没说‘之极’了,看样子在想象当中是做过了。”说完,就
报复一般地乱砍乱杀一阵。
折腾一会,周宁见杨红只闭着眼,木着脸,就无奈地说:“其实男人跟男人没多大
差别的,做起来都是一个套路。只不过你们女人就可以在一个人那里看到天堂,在
另一个人那里看到地狱。他比我高明的地方就是他知道你的心思,知道怎么讨好你,
而我不知道。”
杨红感到心痛,其实女人要的,也就是这么一点,就是想他知道你想要什么,想他
用你希望的方式爱你。知道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就可以决定你的爱是把他托上天堂还
是把她打入地狱。连心爱人的心思都不知道,又谈得上什么爱呢?心心相印是天生
的,不是教得会的。可以教你一事,不可以教你万事;可以教你一时,没办法教你
一世。从前痛苦的是找不到一个心心相印的人,现在是找到了却不能跟他在一起。
想到这一点,杨红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周宁看到杨红流泪,自己也软了,就从杨红身上滚下来,用毛巾替她擦泪,道歉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其实我自己说这些话,就象拿刀在我自己
心上划道子一样,划一道,就钻心地痛一阵。但是我忍不住就说了,就象小时候一
样,腿上摔坏了,本来已经结了疤了,快好了,又忍不住要把那层疤揭去,看一看
伤口,结果就又流血,再结疤。”
杨红流着泪问他:“既然你觉得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又管我跟他做没做过呢?”
“我没法不管,只要是男人,就容不得别的男人碰他的女人,不然他就不是男人,
他就根本不爱她。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他要是碰了你,我肯定是要叫他戴红帽子的。
你想让他多活几天,你就不要去找他。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了。”
“那我们离婚吧。”杨红说出了这两个字,自己也觉得吃惊,曾经以为离婚是自己
一生中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曾经因为想到周宁会跟她离婚而觉得羞愤难当,但现在,
能毛发无损地离婚已经成了最美好的事情了。
“你不要把离婚两个字放在嘴里当歌唱,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杨红冷冷地说:“你知道我心都在他身上,你还这样死抓着不放,我不知道你在想
什么。”
周宁幽幽地说:“你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你来说,你的头管得住你的心,如
果你的头发个命令,叫你逃跑,你的心可以拿脚就跑。我的头是管不住我的心的,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我的头也叫我逃跑,可是我的心跑不了。”
杨红觉得周宁现在变得很深奥难懂,什么头啊心的,他的逻辑令她跟不上。
周宁抓住杨红的手,用劲握着,握得生疼:“你以前说过的,只有碰上一个比我更
爱你的人,你才会不要我的。你不能食言。他不可能比我更爱你的,他没有像我这
样爱痴了,爱傻了,爱疯了,他克制得住自己不来找你,做什么事都有礼有节的,
只能说明他还没有爱疯,所以他爱得没有我深。我知道你的心跟他跑了,我还爱你,
他会不会做到这一点?像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的。如果他知道你的心跟别人跑了,
他第一天就会离开你。”
杨红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大脑一片空白,呆在那里。他们两个谁爱她更深一点?她
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杀了,去跟他在一起。你不愿脏你的手,你告诉我也行,我会
自行了断。我连方法都想好了的,就从这个楼顶上跳下去,肯定不会有痛苦。”
杨红听到这个话,又见他的眼神可怕,不知道是疯狂,还是灵魂出窍,吓得用手死
死抓住他,哭着问:“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
周宁也陪着她流泪:“我愿意这样吗?我也是个爱面子的人,我愿意活得这么没骨
气,没脸面吗?明明知道你的心已经跑了,还舍不得松手,还要低三下四地求你不
要离开我,明知道我越爱你,越求你,你越瞧不起我,我还是要求你,我有一点办
法我会这样吗?”
周宁狠狠地换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说:“这几天,我从早到晚都在想这
件事,我知道你们巴不得我高尚地走到一边去,让你们无牵无挂地在一起。我也想
这样做,想在你心中留个好印象,想叫你一辈子感激我,但我做不到。凭什么我就
该走到一边去?凭什么你跟他在一起就会比跟我在一起幸福?”
杨红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究竟能说什么。
周宁捧起杨红的头,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是谁,如果他不想受苦,他就不要跟一
个他爱的人结婚。你看一看我,你就知道,如果你爱他,你就不要跟他,你跟了他,
没有好日子过的,永远担心他离开你,只怕你有眼睛哭瞎的那一天。你跟一个你爱
的人结婚,就会是我这样的下场,爱得没骨气,没脸面,被自己所爱的人耻笑。他
这样的人,总会有女人为他动心、跑上门来送给他的,你不能担保他永远不会看上
别的女人。但他这一生,只能爱一个女人,只能救一个女人,就有无数个女人为他
痛苦,其实如果我把他杀了,也算为你们女人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