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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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俺家住在大院里。有几十间房子围成一圈,只留着一边开着口。大院里每家门前大都自盖顶小房子,偶尔有个树。院子中央和开口处很开阔,是小孩门玩耍的好地方。院子外面倒是有一排大树,都是杨树和垂杨柳。

一到夏天,这几棵树也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之一。最最吸引人之处,是树上的知了。俺们北京小孩称之为季鸟。这些知了也是太招引人了,好象生怕别人不知道,一到中午,就开始拼命地叫,知……了,知……了。在院子里玩的小孩们,总会有那么个好奇心强的,跑到树下,琢磨起知了的位置。你要是听到他大叫起来,就一定是找到了它。

下一步就是跑回家拿抓知了的家活去。碰到胆大鲁莽的,趁着别人拿家活的功夫,就开始爬上了树。树是爬上去了,能不能抓住是另一回事。知了都是找那不粗不细的枝子,恰巧你是够不着的。碰到一个傻知了,停在大枝子上,就有被抓住得危险。别看它呆头呆脑,眼睛还是停贼的。你的手往往还没碰到它,它就支的一声飞了。等到拿家活的回来,发现好事被搅,免不了骂几句。

俺有恐高症,不会去爬树,而且那办法也太笨。俺的家活就是一根长竹竿,在另一头绑上粗铁丝。铁丝的末端有一团很粘的胶,能把知了粘下来。胶的作用最重要,所以俺们作胶很有讲究。

高级一些的胶是用自行车内胎,或者橡皮筋熬制出来的。这胶极黏,又劲用。但对孩子来说,原材料来源有限,很难找到车胎。用橡皮筋也得攒着。

其实最最方便实用粘胶是用面做。找点白面,兑点水,搅合一下就成了一团面糊糊。当然,这面糊糊不筋实,最多也就能沾个蜘蛛什么的小东西,沾知了就不行了。这面团还要加工成面筋才行。面糊糊放在水里洗几次,把白花花的面粉冲走,剩下的就是像嚼剩下的口香糖一样的黏团。俺一般就把面团放在嘴里来回嚼,这样也不浪费面,最后剩下的就真和嚼口香糖似的。能不能吹泡没试过,那时听都没听过口香糖。

面筋嚼好了就得赶快用。黏到铁丝上,就将竹杆小心谨慎地接近知了。知了属昆虫类,有复眼,视力很好。动作快了,它就察觉出来,飞了。在快接近时,突然发力,争取将胶粘在它翅膀上。竹竿长,有时一发力,胶团就失去了准头,便打草惊蛇,弄飞了知了。

其实抓住了知了也没多大用。琢磨一下透明的蝉翼上的纹路,摸摸它光滑滑的脊背,再不就是跟它对对眼,对视一会。俺一直对它脑门上的几对小亮点好奇,不知它们是干什么的。有时把蝉翼铰下来收留着,有时就干脆和人交换小东西,如烟盒纸之类,否则那知了也就是默默无闻地死在一个盒子里。俺听说知了是个害虫,所以俺也就心安理得,毫无悔意。

到了美国,感到缺少知了的喧哗。美国的知了要十七年才露一面。不知为何,这些知了都齐心协力,要露一起露。前两年曾报导,隐藏十七年的知了要出动了。这消息很震动,家家做好了要与知了作战的准备。据说,知了一露头,车都开不了。知了会像冰雹一样大砸挡风玻璃,恐怖得像科幻片杀人蜂来袭。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最终也没发现与往年有什么两样。

知了自古就有记载。在伊索寓言中,有个人人皆知的蚂蚱和蚂蚁的故事。说是蚂蚱天天唱歌,而蚂蚁辛勤劳动。冬天来了蚂蚱就没得吃了。据有人考证,那是翻译错误。翻译者大概是北欧人,没有见过知了,拿个蚂蚱充数。天天唱歌的是知了,不是蚂蚱。俺好像是没有听说过蚂蚱会唱歌,可能是搞错了,冤枉了蚂蚱,只是一起冤假错案。中国在春秋时期,就传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我国古时殉葬,会在死者嘴中放个玉蝉,就是祝愿死者灵魂如蝉蜕升天。

到了现代科学的发展,知道了知了是喝树汁为生,便认为它们是害虫。其实俺也没听说过大树有被知了吸死的。人家也就是喝了那么点树汁,为维持生命索取了那么一点点。这和人类动辄就砍树的作法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人们却以自己的好恶判断好坏,实际上是很自私。相比之下,古人却更浪漫一些,想到的只是知了爱唱歌,还能帮助死人生天。古时的知了活得更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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