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乡记 3

 回乡记 3

  吃在中国。

  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对这点还没有什么理解,到了美国后对比之下,才知道中国菜的确堪称美味佳肴(当然,这只是相对于美国的那些快餐、自助餐等等来说的,至于那些意大利餐,甚至法国餐等,那风味又另当别论)。不过,这次在国内几个城市转悠了一圈后,不但胃口大开,而且连眼界也大开了。民以食为天,——四处林立的餐馆,品种繁杂的菜色,无不透射着吃文化的光辉。

  然而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所有的人,都被餐馆给吞没了。人们一天中好像都在忙着同一件事:吃,吃,吃。

  当然,这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因为我这次回国的行程,几乎是彻头彻尾地被吃掉了,许多计划也都随着酒精蒸发了。吃到最后,我恨不得将请我吃饭的人,一口也给吃下去!

  我估算了一下,除了第一天晚上在上海,跟我的那位雍容华贵的朋友半夜三更跑到大排挡吸螺蛳、啃羊肉串不算之外,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经历了总共不下于二十场的大场面的饭局。

  话说第二天我刚回到福州,立脚未稳,便被有一打的哥儿们给锁定了。原因是我的一个铁哥们的儿子要过周岁,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至于当天晚上我不能陪家人吃顿团圆饭,以尽天伦之乐。这第一顿饭我吃得津津有味,饱嗝不断,浑然不顾身周的十二杆烟枪在那里吞云吐雾。毕竟是九年时间没有开过国荤了,我再怎么矜持,也不能暴殄天物啊。吃!

  宴席未散,就有另一位朋友安排了第二天的饭局。我意犹未尽,心下窃喜,暗想这下子饕餮是做定了。此后都是如此类推。没想到就这么一类推,便几乎是天天饭局不断了,而且有时连中午也给排上了。男同学请完了,女同学也来请。你不来?这么多年没见面,见面聊聊天还不行?!以至于到了后来,我一听到手机声响,胃口一哆嗦,就会神经质地打上几个饱嗝。

  吃的倒都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没什么可挑剔的,没什么寻常菜。但是有些东西,我觉得还是在记忆中回想起来,比吃起来有味道,有嚼头。你回想的时间越长,味道就越好,就像做泡菜一样。像蛇,石蛉,黄鲶,大一点等等,九年来梦绕枕边,这次全吃上了,但是好像都失去了回味的意义了。福州海鲜多,鸡鸭什么的如今都不大上得大饭局了。我记得吃的最多的是毛蚶,又叫“泥蚶”,拇指大的那种,掰开来,黄中带血,沾了姜醋,妙不可言,就像汪曾祺说的:“这才是海味!”

  饭局上因为大家觥筹交错的,有时自己又不能喧宾夺主,吃的菜反而少了,有的菜连菜名都不知道,吃的有点糊涂。得空时想混水摸鱼,多来几筷子,又怕吃四周人笑话,说你从国外回来,怎么像个饿鬼?!有一次,我正要断然出手,忽然瞥见旁边一位美貌的侍应小姐,正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我,吓得我手一哆嗦,差点像听到雷声的刘备一样,把手中筷子掉到地上。

  现在国内吃饭时还有个小花絮,就是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个精致的手机,有事没事的在那里拨打接听,作忙碌状,还有的就是拿个牙签似的小棍在机面上戳戳捅捅,发短信什么的,情状有些古怪。

  后来去了北京跟南京,以为应酬会少一些,没想到大家依然热情,场面一点都没有减少。在北京,跟几个在北大谋职的同学一起去了趟“万圣书店”,本来想买几本书的,却被生拉硬扯地在一旁的酒吧坐了下来,结果书没买成,最后就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到南大时想去逛“先锋书店”,结果又跟师兄陪着导师上了大酒店,终于连校园都没进去过。

  到了北京,南京,上海的时候,正是秋高螃蟹肥,桌面上便少不了大闸蟹。大闸蟹照例是按人头上的,一人一只。不过我的那只都没动,倒不是因为矜持,而是啃起来麻烦,又怕啃破了嘴巴。在美味跟牙齿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回航时在飞机上的报纸读到,阳澄蟹致癌,便暗自庆幸自己颇有先见之明。

  在南京时,岳翁、岳母请我到“美食一条街”吃午茶,岳母问我点什么菜。我忽然记起来,这次来南京,差点忘了吃以前在学校时老吃的“宵夜”鸭血汤了。就点了鸭血汤。岳母张大嘴巴说:“啊呀,你居然上这里吃鸭血汤来了!”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我的那位雍容华贵的朋友又要安排饭局,被我一口回绝了。最后我到他的家里,吃了一碗面条。我觉得在所有的饭菜中,还得数面条最实惠,香美。

  前后稀里糊涂地吃了一个月,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不会吃的人。回来想一想,从南到北出没其中的几十家酒店海鲜楼的名字,竟然没有一家记得起来,真是惭愧!同学朋友们看了,千万莫怪!

  10/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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