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合(41)

      六

  
车到了县城,小合振奋起了精神。但他还是怕见到非非,怕受刺激。一下车,他懒得上街了,走十几步路,到长途车站里呆着。三个小时后,他搭上了车,下午就到了老窖之乡。他吃了碗面,上了私人中巴车,晚上到有火车的隆城。尽管有过一次经历,小合还是吃了一惊。售票的窗口排了几千人,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售票。售票员没有休息,正在售票,实践着车站上写着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小合花了一块钱,一支香烟,两句好话,请前面的人把票带出来,不过一个钟头的时间。列车过了好几趟,都严重超员,站门根本不开,上千人还在门口痴心等待。小合背上二十多斤东西如附骨之蛆,让他很不方便,真后悔就把东西取出来。他东张西望,思索对策。简陋的车站,同外面只隔一堵墙,墙不高,两米不到。小合走到没人注意处,把东西放上,翻进去了。车站里只有百多号人,多半是翻墙钻穴之辈。
  
到成都的火车来了,根本不开车门,有人爬窗,被警察用警棍劈头戳屁股的打下来,敢怒不敢言。按小合的脾气,挨打是非还手不可的,此时,只有等待。将近凌晨了,喇叭里传来好消息:“请各位旅客不要着急,马上有一辆空车到成都去,专门接你们,站门马上就开,请大家不要挤,维持好秩序。”墙外爆发出仿佛见到要人的欢呼。
  
上车时,小合自然占得了先机,但胜利是有限的。货车临时改的客车,没有座位,没有厕所,没有窗,车厢是木头做的,上面有几个耗子洞洞。小合占据了最里面的角落,把包靠墙。不多一会,人流涌满了周围。车门关上,漆黑一团。居然有了光,有人点起了马灯,人们一片赞美。车上多是穿着破旧绿军装或是中山服的农民民工,他们皮肤黑糙,个子矮小,却精神饱满,乐观健康。有人抽起旱烟来,呛得小合心闷气愤,眼泪淌。“世间没有黑暗,只有愚昧不文明……”小合只能无声长叹,在心中胡乱演讲,自我安慰。
  
旁边,两个年轻民工拿出塑料袋装的卤猪头肉、散装的白酒大吃大喝起来。小合闻到大股的酒精味,蒜臭味,不新鲜的肉味,听到粗钝的咀嚼。“口好干噢,要喝点儿水,在这种地方,要屙屎屙尿咋个整?”“熬到起,熬不住只能乱屙了,好脏噢。”“人吃五谷有啥子办法,就是美女明星,中央首长也要屙屎的。”“他们吃得好,屎不臭,一股乳腐味。”小合忍不住,说话的冲动又来了。“吃得越好,屎越臭,屁股香的只有你们吃的猪了。屁眼子也有人吃,但猪屎照样臭。美国总统和苏联领导人还辩论过猪屎狗屎哪样臭。你们才干肉,就说这些话,不怕恶心说?”两个民工打量着他。“你是学生说?话丑理正嘛!”“说话做事要有个时间地点嘛,好比你们两个吃东西那阵,有人屙屎是不是不安逸嘛?”“有道理。”那两人点头。小合跟他们胡扯了一阵,一人问他在哪里读书,小合报了地名校名。“远得很嘛,这个学校安逸得很嘛。”那两人是相当质朴温和的,见小合不轻视他们,对小合十分客气,请他吃肉喝酒。肉小合不吃,喝了一口酒,一股工业酒精味。
  
有人说起黄色笑话来了。“不要姐(挤)你姐姐(挤挤)来嘛,我跟你姐姐(挤挤)去。”
那种话别有滋味,让人不窒息,此时小合精神好些了,也笑起来。外面大雨哗哗直下,透过小洞不时飘进来,空气有一线新鲜。多亏有那几个洞,好几个人尿出去了。 
  
天明,到了成都。成都很好玩,但小合不想出站。他找到开往上海的火车,乘拥挤混上去。待喇叭通知“没来得及买票的旅客请赶快补票”时,他大大方方补了票,顺利到了产电视机的绵城。
  
在绵城,春雨霏霏,没有好好晴过一天。他们差不多就在校内转转,多半在宿舍喝酒聊天。散啤酒一斤只要三、四毛钱,他们每天灌满两个八磅水壶,从早喝到晚,许多人故意来倒开水,把光沾。小柳交的朋友很多,多来听小合胡吹乱谈。小合从没说过那么多话,一时也刺激愉快。两人只有一次远行,到江油吊诗仙,看武馆。小合喝得醉曛曛的,没有他喜欢的柔美哀婉化育伤感的出神体验。两人切磋武技,只限于空谈、演练。“你比我高大,重了十二公斤,又能摔,但我有快腿快拳,朋友之间,何必拳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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