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间谍 )
距离是非常微妙的东西,很多时候它产生了隔阂,但也有很多时候它成全了友谊。
人们对友情的渴望从来都以零距离作为孜孜以求的目标,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要求不高,做邻居就满足了。零距离还有很多时候是体现在精神上,好朋友似乎应该像连体婴儿一样有天生的默契,你刚想到某个姑娘,朋友马上点头‘耶!她确实不错。’你看这样的友谊多么惬意,你几乎可以休息一半脑子,让朋友来替你完成另外一半的思考,而且妙的是,他发出的脑电波简直就跟你的一模一样,以至于你完全可以放心地跟他大使玉女心经。这样的朋友有个名字叫知己。
很久以前我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我总觉得有那样的朋友,不能说在任何事情上,起码在某个范围中,他是适合做你的连体婴儿的。他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说出你的心里话,而且非常得体地惊奇,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然后你们就一起在众人面前洋洋得意,你看,这是什么样的默契啊。
但年纪越大我越不喜欢骗自己,知己就好像白雪公主一样,只活在童话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样一种东西,当人们一瞬间有种感觉找到自己的知己的时候,我们要相信,他不过是一时的情绪产物,不久你就会发现,刚刚寄于过多希望的知己竟然说出你完全意想不到的话,大大的伤了你心,你的连体婴儿竟然跟你想到不同的姑娘。
走在人群中,我时常为一种陌生感所包围。我不敢说我讨厌这样的感觉,所以我喜欢纽约这样的城市,因为行走其中的时候我感受到城市给予我的不在乎,它才不在乎你是当街起舞还是当街高歌呢,你是疯子也好是伟人也罢,这个城市根本无所谓,她给你无与伦比的漠视。我有朋友痛恨这种漠视,他觉得人们应该像生活在小镇上一样,人人都互相认识,见面都能喊出家里孩子的名字,就好像一个大家庭一样,这样才叫人情味嘛。
也许是年龄教会我的,我发现自己非常享受冷漠里包含著关爱。当你强壮到一定程度时,你就会发现,你多么需要冷漠这种东西,你需要一种距离,这种距离让你跟所有人保持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你可以放点唐诗宋词,可以放点三极片黄段子,甚至放点神经质歇斯底里。这个空间可以让你变成任何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东西而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在太阳照耀的时候,你又可以人模人样地走出去,这个时候最煞风景的事情是蹦出一个叫知己的家伙,不知趣地询问你昨晚干吗去了?
在朋友之间,我们永远需要一点客气一点虚假一点不融洽。我害怕太过合拍的朋友,当你们拍著肩膀大赞对方简直是你这辈子的知己时,你可曾想过你们是给友谊套上了一个大大的链球,在这样的重量下,友谊还能走多远?你们都知己了,都到头了,还想怎么样?你们给了友谊一个温柔的死刑。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时候,伯牙每次弹琴,子期都准确地说出琴声里有什么,好像怀揣了一个脑电图扫描仪似的。伯牙开心极了,认为找到了一个知音。但我在局外却异常紧张,我担心子期回答错了啊,那么精确地问答,那么玄妙的心领神会,一旦驴唇不对马嘴的答案出现,他们怎么办啊?他们一定伤透了心。
不要把自己的友谊看成金子般宝贵,就当它是路边的石子,有粗糙的纹理,有泥土的腥气,有毫不起眼的价值。给自己的友谊一点空间,不要让类似知己的东西产生,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又怎么能天真地希望别人知道你呢?
距离,未尝不会告诉我们亲密的含义,而冷漠却有可能是关怀的极致。如果你真的珍惜你的朋友,第一要送给他的礼物就是允许他离你远一点,相信我,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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