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重读《子不语》中“雷公被绐”段:
“南丰征士赵黎村言:其祖某,为一乡豪士。明季乱时,有匪类某,武断乡曲,惯为纠钱作社之事,穷氓苦之。赵为告官,逐散其党。诸匪无所得,积怨者众。赵有膂力,群匪不敢私报,每天阴雷起,则聚其妻孥,具豚蹄祷曰:“何不击恶人赵某耶?”一日,赵方采花园中,见尖嘴毛人从空而下,响轰然,有硫黄气。赵知雷公为匪所绐,手溺器掷之曰:“雷公!雷公!吾生五十年,从未见公之击虎,而屡见公之击牛也。欺善怕恶 ,何至于此!公能答我,虽枉死不恨。”雷噤不发声,怒目闪闪,如有惭色。又为溺所污,竟坠田中,苦吼三日。其群匪曰:“吾累雷公!吾累雷公!”为设醮超度之,始去。”
感甚。草书数言记之。
野狼曰:
雷击牛不击虎者三。其一曰,牛体大,常露旷地田野之间,上无遮掩,下无依托。然昂首挺胸作无所畏惧之状,盖雷电之易选目标也。 虎则蜇息于山洞之内,觅食于草丘之间。上有森林遮掩,下有野草隐身,雷电何寻也?
其二曰,牛立于文明之人群之中,光明磊落,坦荡荡以勤劳换草粮,无视天地之险恶。虽电闪雷鸣,不知其险也。 虎则卧于万兽之中,与狮豹豺狼为伴,深沟险壑乃家常便饭也。一闻风吹草动则警觉起。虽雷电交加而来,亦难击中也。
其三曰,牛虽高大魁梧,然抗击打能力甚弱。一雷击来,则匍匐于地。至若手脚破损,多视死如归而不愿苟且偷生也。虎则不然,虽遇雷击,即使尾断腿折,亦不轻生也。将养数月,多半恢复如初。
以此考,非天雷只击牛不击虎,乃牛虎之性使然也。如此,牛之悲何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