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思清:得到600万美元名琴还不算成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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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10/09 13:14 中国青年 | |
吕思清:年轻的旅美小提琴大师,4岁半踏上小提琴之路,7岁被中央音乐学院破格录取,17岁获得意大利帕格尼尼小提琴金奖,19岁赶赴美国以求更好的发展,二十多年来心无旁骛,一直坚守自己最初的承诺,孜孜于小提琴演奏事业,足迹遍及世界40多个国家和地区;同时,他又进行多方面尝试,曾三度于国内举办“名家名琴名曲”展演会,在东西方文化交流和古典音乐传播方面,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文/韩春丽 要把承诺做到底 记者:作为一个成功的小提琴家,你觉得自己成功的关键在哪几个方面? 吕思清:成功的因素很多,最关键是你的个性甚至才能。有两种人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种是勇往直前不畏一切的人;另一种是人缘比较好的人。我两者都有,只是后者更多一些。这可能与我接受了东西方教育,个性比较全面有关。 机遇在成功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我的第一次机遇是被中央音乐学院破格录取,如果我早生几年晚生几年都赶不上,刚好在我7岁的时候,赶上改革开放恢复高考第一年,一大批音乐人才涌现出来,我被破格录取。我不久前才原原本本知道了中央音乐学院是怎么把我破格录取的。当时音乐学院的院长赵面对我这件事情——学校的两派意见(“反对派”说没有先例不符合招生规定,大家只是听了我的演奏),无法定夺,便去找李凌。李凌今年90多岁,是音乐界的元老。他听了这件事情后,特别着急,就让他的女儿去找邓老(邓小平——编辑注)的女儿毛毛,希望她能够跟邓老反映一下,结果邓老在随后的一次公开讲话里,提到这件事情,所以,我才得以被录取。像我大哥生于1960年,本来被中央音乐学院录取了,但政审没有通过,这是他终生的憾事。所以,机遇是很重要的。 记者:据说在留美期间,与你先后一起的留学生纷纷另寻他途,独你坚持了下来,你坚持的理由和支撑你坚持下来的精神是什么?你怎样赢得了中国音乐家的地位? 吕思清:惟有持之以恒,才会成功。也就是说,当一个人许了一个愿或者有了一个承诺,他应该把这个承诺坚持到底。就像我学小提琴,当初可能没想到一生都要搞这个,但在某一个时刻,在15岁或者17岁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生可能要跟小提琴休戚相关,我得把这件事情做好。当我有了这个承诺,我就决定把它负责到底。 1989年初去美国的时候,的确面临着不少困难,首先是心理困难。当时在国内,1987年我获得帕格尼尼金奖,我取得的是中国小提琴界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所以文化部给我举办专场音乐会,许多乐团和音乐会纷纷邀请我当独奏,各种媒体采访我,头顶上的光环很炫目。到了美国全都没有了,作个比喻就像一下子从三楼掉了下来,忽然谁都不理你了,“吕思清”这三个字谁知道?“帕格尼尼第一名”人家觉得挺好,但这是过去的事情,你现在拿什么来展示给我们看?到了迪蕾的班上大家都是平等的,不管你在帕格尼尼得过第一名还是在柴可夫斯基得过第一名,大家都是第一名,要看你现在怎么样,将来怎么样。 所以,试图让人承认,试图融入音乐圈子,这是最大的困难。一些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或者改行了。我没有放弃,是因为出国前我已经被推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感觉很难下来,只能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自己的将来。另外一个理由,是不愿意辜负家人和老师的期望。 最初几年,我作了不少努力,努力学习,努力寻找机会,去拉琴挣学费,去给指挥拉琴、考试,想得到音乐会的合同,等等,有些努力若在国内可能不可想像。但在美国,你要拥有你认为应有的权利、应有的地位,必须极尽努力。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到1992年我参加了声势浩大的阿斯本音乐节之后,音乐界差不多都知道我了,很多乐团跟我合作,举办了很多音乐会,在美国渐渐有了名气,慢慢有了自己的位置。 怎么样去走一条很长的路 记者:现在在更年轻的朋友中有一种时尚,暂且叫做“屡试屡退”吧,比如工作岗位频繁更换,爱情爱了就爱了,算了就算了——仿佛传统在渐渐被瓦解,整个社会似乎不再鼓励坚持,美国的年轻人也这样吗? 吕思清:如果他在某个年龄段有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从我们传统教育来说,是赞同和赞美持之以恒的,比如愚公移山这种例子。但是现在社会本身正处在比较浮躁变化多端的阶段,特别是中国,这也许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的人生观。但我觉得即使在这种大的氛围中,也还有很多人,在思索怎么样去走一条很长的路,无论是自己的人生还是自己的事业还是自己的理念。前两天我看到电视采访海信的老总,他提到“百年海信”这个概念,这个“百年海信”不是就指100年,而是代表一个长时间的发展目标和发展计划。一个人要想把一生做得很好,事业做得很好,跟企业把它的品牌做得很好是一样的,要有一个很长远的规划,一种追求。我当时听了觉得还蛮符合我的想法。 美国的年轻人也会经历一段恍惚的动荡的生活,但这个阶段比较短暂,基本上是在大学的前半部分。我有时候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们的思想会那么快地转化?特别是在即将毕业的前一两年,而且到他们参加工作后,他们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极端负责任,做得非常好?我想可能是各种综合压力或者说动力促使他们在一定的年龄一定的阶段,逐步走向另一种生活方式。 记者:我所说的坚持是指越来越多人的态度是不再难为自己,遇到困难会绕道走,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仿佛特别执著的人越来越少。 吕思清:我经常思考美国这个国家,美国人特别是中西部内陆的人,他们特别单纯,很多事情不拐弯,明明稍一动脑子就能够达到目的,他们还要直直地去走一圈。但我还是觉得,美国人有一种大智慧,他们的追求或者展望是一种宏观的思考,而不是光想着眼前、明年、后年。为什么美国在这么短的时间成为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就是因为他不在小事上纠缠,而是有一种大的思考,长远的思考,而这种长远思考需要持之以恒做后盾。你可以说明天我想办法完成一件事情或者挣多少钱,做到这个也许不难。但5年后,10年后,甚至100年后,我做个什么样子呢?着眼未来,美国这方面对我后来影响很大。 想成为中国的斯特恩 记者:有人结论你是中国第一小提琴,你觉得是因为你得过帕格尼尼奖还是因为这些年你的努力? 吕思清:我想是因为这些年我的努力。当然这是大家对我的一种认可,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厚爱,但我最终的目标是让历史对我有一个认可。因为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目标要努力实现,包括我的小提琴演出,包括将来我希望从事小提琴教育培养真正的中国的小提琴家,这一切一切都做完以后,如果对我还有一个这么高的认可,我会更高兴。但成绩都是过去,人不能停留在过去的成功或者光环下,而是每一天都应该去思索怎样能够做得更好。 记者:你更高的目标是什么? 吕思清:以前最大的目标是做一个很好的小提琴家,把琴拉好,开好多好多音乐会。这两年想法有些改变,做一个好演奏家固然很好,但可不可以挖掘更多的东西?比如像美国的小提琴家斯特恩那样,可以有广泛的影响力和可以参预的事情?斯特恩做了一个卡耐基基金会,是卡耐基音乐会董事局的主席,重建了美国最有名的卡耐基音乐大厅,扶持了一些新人。我也考虑是不是可以把我艺术上的灵感和热情,用另外的方式表达出来。我想成为斯特恩这样的艺术大师。 炒作得还不够 记者:从1996年至今,你已经在国内做过三场“名家名琴名曲”展示会,这算不算你另外的表达? 吕思清:应该算是。通过一次次展示会,我希望大家能够全面地了解音乐是怎么来的,小提琴演奏家、曲子、琴之间的关系,小提琴的历史和它在演奏中起的作用,还有它作为一种艺术品,应该占有的位置。 记者:2002年,世界著名的美国斯特底瓦里名琴协会为了褒奖你在小提琴领域所取得的成就,特别授予你使用一把价值600万美金的小提琴,有朋友议论说600万美金的天价有水分,你能解释一下吗? 吕思清:这说明我的“名家名琴名曲”这个品牌还没有做到家,我还没有把名琴的概念做得更深入,比如为什么名琴值这么多钱?它到底珍贵在什么地方?所以,下一次在“名家名琴名曲”之前,我倒是真的要刻意炒作一下。前三次展示是媒体在炒作,媒体炒作是觉得这个人和这件事情可炒作,你有实力被炒作,这种炒作是一种真实的炒作,是一点水分都没有的炒作。 我所用的意大利瓜奈利小提琴诞生于1742年,目前确切知道世界上瓜奈利小提琴也就存在100把,这比凡高、毕加索的画可少多了,而这100把有相当数量是在私人收藏家手里、博物馆里,还有基金会里,真正在演奏家手中使用的特别少。可以说中国籍的小提琴家使用这种琴我是头一个,它确实珍贵,就值这么多钱。 其实我觉得,一把好琴并不就真的代表了你拉琴的水平,也有一些好的演奏家还没有机会使用这种好琴,从这一点上,我是非常幸运的。所以,我也希望帮助中国小提琴家,让他们也能够用到好琴。这也是我的一个理想,其实我已经做了,7月8日我们在美国芝加哥举行了一个“中国之夜”音乐会,美国斯特底瓦里名琴协会就应我的要求,把刚刚腾出来的三把琴,授给了三位中国提琴家,这也是这一两年我一直在说服他们做的一件事。包括去年给国交的首席小提琴刘云志用我过去的阿玛蒂小提琴,也是我做的工作。从我个人来讲,我当然觉得原来媒体宣传我是“惟一接受斯特底瓦里名琴协会赞助的小提琴家”非常好,但是把这个“惟一”摘掉我心里感到更高兴,因为有更多好的小提琴家使用上好乐器也是我对他们事业的一个支持。 做一个真正负责任的人 记者:人生中,你最看重什么? 吕思清:我最看重的还是能不能实现我所有的梦想,如果能够实现我的这些梦想,也就是我自身价值的最大体现。 其实,拥有一个葡萄庄园也是我的一个梦想,每天练练琴,生活舒适又休闲。我当然也可以这样做,但我这样做,是在全方位体现我的价值以后所做的一件事情呢?还是我在半途,在还没有挖掘出自己最大潜能的时候去做的一件事情呢?天生我才必有用,上帝赋予了你这种才能是绝不允许浪费的,如果浪费了是对你自己的亵渎。 从更深的层面这关乎到你是不是一个真正负责任的人。一个人负责任与否表现在诸多方面,人生很多时候并不见得要表现得多么壮烈,才能体现出你有真正好的品德或者好的人生态度,而往往是从很小的事情上表现出来,比如小到约会,我从不迟到,永远准时,痛恨迟到者,正点说明你尊重别人,对别人负责任;大到每一次演出,无论给几十个人还是几万人演出,无论是在漂亮的殿堂还是在一个小屋子里,只要面对观众来表现音乐,我都会投入100%的热情去演奏。 记者:你现在每天练琴吗? 吕思清:每天都练。练多长时间要看我的时间安排,也要看音乐会的密度。少则一两个小时多则三四个小时。 我的爱情很正常 记者:许多朋友想了解你的爱情是怎么样的。 吕思清:我的爱情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我觉得一个人所有的生活都要经历,爱情,家庭,包括将来的孩子。当然有些音乐家他的爱情是另类的,那是他的事情,我的爱情很正常。 我太太是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学声乐的,我们是在国内的一次演出中认识的。后来,她也去了美国,现在主要负责“吕思清音乐中心”的工作,等于把我们两个人的目标并做一个人的来追求。 本来她也有不错的事业,她的通俗歌曲唱得很好,在美国有“美东小邓丽君”之称,但她为我作出了牺牲,主动把自己的事业融入到我的事业中来;另外,由于我长时间在各地演出,致使我们夫妻离多聚少——这些,她都从无怨言,这让我很感动。我觉得,两个人之间,应该有一块私密的空间,我愿意把许多亲密的话悄悄讲给她一个人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