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翩翩起舞,踩着华尔滋舞步滑入厨房。
“妈妈,爸爸真得走了?今晚就我们俩个吃饭?”她走近我,张开纤纤素手,环绕住我的颈项。
“是啊,爸爸这回工幹,又要两个星期才回来呢。”我欣然与之相拥。女儿十岁半,近来学校里的“社交活动”频繁,勾肩搭背的好朋友渐渐多起来,她们彼此关心着呵护着,我这个做妈妈的到成了局外人,已经好久没有得到她主动的拥抱了,今天突然“出口转内销”,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来看看今晚吃什么。”她打开冰箱,将几个泡沫塑料白盒子从冰箱里端出来,逐一掀开,轻嗅味香:“昨晚,我们在餐馆吃饭的时候,爸爸点了很多好吃的菜,剩下很多,我们不用煮了。”她边对我说着边走近墙角边的微波炉。
“我来热吧。”我在旁边有点诧异,女儿以前从来不会在厨房帮我什么的。才十岁多嘛,还没来得及教她。她的家庭义务只是局限于整理自己的房间和厕所,仅仅就这两件家务,她也常常做得不尽人意,让人干着急。怎么会想到帮妈妈热菜了?
“你教我吧,微波一分钟可以吗?”她手里端着一大盒酱红爽滑的“无锡骨”,驻足省视微波炉上的操作键盘。
“这么多菜,要热三分钟呢。让我来吧。”我接过白盒子,转身放入微波炉里。她从后面拦腰把我抱住,亲昵地说:“妈妈,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要给你讲一件学校里发生的很不寻常的事。”
我心一动,她爸爸在的时候,餐桌上总是爸爸挑大梁,吃得最多讲得也最多,学校里的工作实验的烦恼、从时事新闻广播到欧足甲级联赛点评,女儿和我只有听的份,怎么爸爸一走,她就要担“正”做主讲了?
“不会是学校着火了吧?”我捉狭道。
“不是啦。等一会儿再告诉你。”她巧笑倩兮地卖着关子。
几分钟之后,三、四个菜肴放在桌面上。她敲了敲筷子,头一歪,“哎”了一声,象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爸爸不在,我们要吃好多天剩菜了。”妈妈在她眼里,饭桌上细嚼慢咽的,进食不多。
“吃不了没关系,”我赶紧道:“以后每天妈妈都做一个新菜,然后我们把吃不完的最久的撤下。”我想着冰箱里放了两三天的食物,细菌大概都要长出来了。
女儿一边挟菜一边珍重其事地汇报起来:“今天我们学校一个学生突然得了惊挛,救护车都来了,我们要紧急疏散通道让救护人员进来。”
“哎呀,真是不幸。”我的心抽紧了,担心起来:“这些病是有生命危险的,一定要紧急救护。小孩子中还有一种常见病,就是过敏性孝喘,发作起来也有生命危险……好在你从小到大一直很健壮,妈妈很怕你小时候会得什么大病,影响一辈子,结果你没有,真是感恩万分。”想到活奔乱跳的女儿,安慰之情涌上心头。
女儿从出生至今,我和她爸就特别留意她的身体健康。尤其过去这半年,她抽条儿不停地往上串,亭亭玉立,我们更是食物营养,身体锻炼,样样跟上。小女子生理有变化,心理上也有变化了。人际关系突然复杂起来,开始有自己的朋友圈了,放学后,MSN上键盘敲得清脆绝响。万圣节的时候,学校组织六年级以上的学生开派对,我女儿居然参加了生平第一次舞会。
“有人请你跳舞吗?”我打听道,实在纳闷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的舞会会是什么样子的。妈妈我第一次参加舞会的时候,已经是大学一年级了。
她感受到来自我的压力,有些不情愿答,顿了顿,终于顶不住妈妈的追问:“有六个男同学。”
“六个?”我反问:“都是你们同班同学?”我表面上很平静,内心真是欢喜快乐----当然我的女儿会被邀请啦,她从四岁就开始学芭蕾,英国皇家芭蕾舞试,级级DISTINCTION,已经第五级了嘛。她的舞技,在那个小小的公立学校,不是第一,也该是前几位了,怎会没人慧眼识珠?
女儿象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不好意思起来:“妈妈,我们不是跳芭蕾,我们就是在一起瞎蹦,还有慢舞。男同学邀请的时候,是跳慢舞。”
“他们也会跳慢舞?”我想到她班上那些还没有长个儿的小男生,忍俊不禁,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她爸爸大学三年级了还是“笨差差”连最基本的华尔滋都跳不转呢!
女儿被我笑得有些气短:“他们都不会,要我们女孩子们教他们说:‘你们的手放在我们的腰上,我们的手放在你们的肩上。’真是很尴尬!”
“你们班主任老师在哪里?”我好奇地问。
“老师在一旁维持秩序呢。”她答。
“喔,这是你们的社会课的一部分呀。”我恍然大悟。
“差不多吧,不去跳舞的话,就要留在课堂里做功课……我不要作功课嘛。我们下一次舞会是在明年春天,我都快等不及啦!”女儿脖子伸的长长的,殷切盼望着。
“???”我口中无言,心潮起伏。一转眼的功夫,家有小女初长成。我们为人父母的,真需要在家中再多给她制造一些参与表现的机会,把饭桌上说话的空档多给她留一些,在她需要表现需要倾诉的时候,做一个积极的欣赏者聆听者!
正想着,一阵钢琴声从客厅传来,女儿饭后开始练琴了,是萧邦的A 小调华尔滋舞曲。那动听的音乐像是一股温馨的暖流,正从女儿的手指间缓缓流出,滋润着我的心田……能相守在一间有爱有食物有音乐的屋子里,真好!我怎能不虔诚地献上感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