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谈主义之二：共产党的崇拜（5）

多谈主义之二：共产党的崇拜（5）
朱雨心

 

中国过去二十年的变化之大，是人们所公认的。这多少得益于全国人民高度一致的“进步”崇拜。只要为了“进步”，自然就会产生一种道德优越感，自然就敢于冲破“四旧”的束缚，自然就会产生要“砸烂一个旧世界，建设一个新世界”的愿望。今天的人们对“四旧”的态度，与毛主席“破四旧”时人们对“四旧”的态度，没有多少区别，而且，今天的人实际上更喜欢“破四旧”。毛主席“破四旧”时，还有爷爷辈的旧人，爸爸辈的半旧人。这些人还都缺乏“进步”崇拜熏陶。若非发动儿子辈的新人做红卫兵打先锋，那“破四旧”，除了追求“进步”的识字分子外，只怕还真没多少人响应。现在可不同啦，当年的红卫兵今天都要成爷爷了，从上到下都是追求“进步”的，已经没有不追求“进步”的人了。这就是过去二十年的变化之快的原因之一。

 

唯一的不同是：“改革开放”要破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不是毛主席当年要破的“四旧”，恰恰相反，许多正是毛主席要立的“四新”。到底谁是谁非暂且不论。这里的问题在于：无法在敢于冲破“四旧”的束缚的同时，不敢于冲破任何法律和道德的束缚。在“进步”崇拜里，法律和道德必定是保守的角色，无论“四旧”的内容如何变化，必定永远都是“四旧”的一部分，必定缺乏美感，不受尊重。搞“进步”崇拜的社会，必定比不搞“进步”崇拜的社会，更不易治理；越是守旧的社会，越是容易治理。这就是今天道德败坏，法治难行，官贪民刁，坏人坏事层出不穷的原因之一。

 

“进步”崇拜的人，永不满足于现状，不论现状是基于怎样的物质基础，因此，往往不快乐。在一个普遍搞“进步”崇拜的社会，不论人的贫富、贵贱，人们普遍地不满足于现状，因而往往普遍地不快乐。越是追求“进步”的，往往就越是不快乐；反倒是不追求“进步”的，往往是快乐的。追求“进步”的人，往往会认为自己所处的地位不是自己应该有的地位，而认为自己应该有更高的地位，因此，往往既不尊重它人，又因为自己不受它人尊重而愤愤不平。这样的社会里，人们往往会认为自己没有受到应有的公平对待；人与人之间，非常容易发生冲突，特别是为一些小事发生大冲突。一个安定、和谐的社会，是一个人们普遍安于现状，知足而乐的社会。一个大部分人不安于现状的社会，是一个充满破坏力的社会，一定不会是一个安定、和谐的社会。

 

“进步”崇拜，既鼓励人们开拓创新，探索未知，也给伪科学，邪教，以及各种各样的政治骗子、学术骗子、商业骗子、江湖骗子造就了滋生的环境。有人不明白：往往表现很“左”的、破除迷信的积极分子，忽然掉头就成了追求邪教的积极分子。知道了“进步”崇拜的根源后，就不难理解这种现象。其实，原来破除迷信是为了追求“进步”，现在改信邪教还是为了追求“进步”，没有任何矛盾之处。“进步”崇拜的美感，不是来源于某个具体的目标，而是来源追求“进步”这个过程的本身。所以，千变万变，追求“进步”的愿望不变；是积极分子的，不论追求什么，永远都是积极分子；一定要有个“进步”的东西追求着，否则就难受呀。问题在于如何知道什么是“进步”，什么不是“进步”呢？按“进步”崇拜的思想方法，新的东西是“进步”的东西，洋人的东西是“进步”的东西。既然现在共产主义已经不新鲜了，那就要追求其它新鲜的东西。有了这样的环境，伪科学，邪教，以及各种各样的骗子真是如鱼得水，“新生事物”层出不穷，也就不奇怪了。

 

“进步”崇拜的起源，多少与“进化论”有点关系。“进化论”的名字可能误导人，改成“演化论”也许更好。生物遗传物质的变化是不断地、随机地产生的，根本就没有特定的方向，无所谓进化与退化。决定演化方向的，是生存竞争。在任何时候，物种的绝大多数（99.9…9%）变异，也就是“新生事物”，是不利于生存竞争的，从而在生存竞争中被淘汰，只有万万分之一甚至更少的“新生事物”能够在生存竞争中生存下来。相应的，旧事物只有万万分之一甚至更少的可能不能在生存竞争中生存下来。这是系统在接近平衡态时的情形。倘若系统发生了巨大的突变，则“新生事物”和旧事物生存的可能性都很小。所以，不论何种情形，绝大多数（99.9…9%）“新生事物”都不代表“进化”的方向，反倒是旧事物才基本代表了“进化”的方向。

 

演化的方向是由在生存竞争中，物种的生存能力来决定的，既不是由个体的生存能力，也不是由某种功能更“完善“来决定的。物种既无所谓“进化”，也未必变的越来越完善，只不过变的能够生存下来而已。譬如，人老了，眼睛会有白内障，看不清东西。从“完善“的角度讲，不会得白内障的眼睛应该更好，也更有利于个体的生存能力。可是，在原始丛林里，狮子老虎追来了，大家逃命，总是要有人被吃掉的。倘若有白内障，则老人被吃掉的可能性比较大；而没有白内障，则相对而言，儿童被吃掉的可能性比较大。因此，就这里的假设而言，眼睛不会有白内障的物种的生存竞争能力，反而不如眼睛会有白内障的物种的生存竞争能力。倘若假定起初眼睛是不会有白内障的，那么，演化的结果不是“进化”得更完善，而是“退化”成会得白内障。

 

人类社会也是这样。认为：事物是在不断地“进化”中，不断地变得越来越完善，越来越美好，是没有根据的。绝大多数（99.9…9%）“新生事物”，是歧路，或者根本就是虚妄的东西，是没有前途的。没有大智慧的人，最好不要去追求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新习惯，因为走错路的可能性是99.9…9%，走对路的可能性只有万万分之一甚至更小。为人民的平安、快乐计，最好是驯导人民守旧，那样，走对路的可能性是99.9…9%，走错路的可能性只有万万分之一甚至更小。
朱雨心2006年1月14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