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出差
出发的那个上午, 盈盈把行李带到公司, 因为JAN还要先去签个合同, 盈盈也只好穿着她唯一的西服去上班.
公司里, 除了管理层, 只有市场部的人每天着装非常正式. 盈盈感到很大压力, 和同事站在一起, 总不能人家穿正装, 她穿牛仔裤吧. 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下来, 盈盈打算到中国买几件衣服先撑一阵.
盈盈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出差的经历, 她穿着西服在飞机中间的位置坐了十几个小时. 到香港之后, 坐机场快线, 再打出租, 最后乘轮渡, 辗转了二十四个小时, 终于到了深圳. 这是C告诉她的最简单的路线.
下午的会议, 主要是JAN向A公司介绍SOMS和其产品. B总的英语不错, 能够和JAN直接对话, 其他人能听得懂英语, 但交流起来还需要翻译. 幸好JAN讲解系统功能的时候不需要翻译, 盈盈发现她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而且有些词, 即使她明白JAN指的是什么, 她也不知道中文应该怎么说.
出差前, FRANK带盈盈到港口转了一圈, 盈盈总算对这个行业有了些初步认识. 可是现在坐在会议室里, 她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懂.
JAN出发前对这个项目的真实性将信将疑, 到了A公司他立刻就明白,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客户已经进入选型的最后阶段, 他们对SOMS的其它竞争对手都已深入了解, 惟独就漏下了SOMS.
一路上, JAN和盈盈交谈不多. 他不习惯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出差, 而且是个中国女孩. 他暗暗观察她. 她对长途飞行很不适应,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面对客户, 她不卑不亢, 总是用眼睛直直地注视对方. 她有着与生俱来的一种坦荡, 而她自己并不自知. 独处的时候, 她的眼光带着一丝茫然. JAN看过她的简历, 她曾经结过婚又离了. 她看起来还是一个孩子, 是什么原因让她来到欧洲, 又留下来. 当然这些在简历中无法找到答案.
盈盈还没有真的感受到回国的滋味, 她和JAN又返回了香港. 他们在香港还有一个会议, 然后JAN回荷兰, 盈盈回家度周末, 下周和BERT在大连会合.
公司给他们订的酒店在九龙, 到了之后盈盈发现, 那些香港电影里鼎鼎有名的地方就在附近, 旺角, 油麻地. 和很多同龄人一样, 盈盈认识香港是从香港电影开始. 那时没有DVD, 也没有VCD, 大家挤在录像厅里, 和电影里的人物一起经历生死, 经历爱恨别离.
看着弥敦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盈盈怎么也找不到电影中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 不免有些失望. 很多时候她对生活有着过多的期望.
和JAN一起去飞机场, JAN先走了, 盈盈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才起飞. 盈盈坐在空荡荡的候机厅里, 看着窗外飞机起起落落. 突然她感到极度的恐惧, 一直以来, 她拒绝去想以前和将来的事情, 她在荷兰无牵无挂, 做什么都不用对别人交代. 可是现在, 几个小时之后, 飞机将降落在天津, 她将不得不去面对故乡, 亲人. 她将不得不去解释那些她一直逃避的事实: 离婚, 没有完成的学业, 未卜的将来.
她用手捂着脸, 静静地哭泣. 身边旅客, 行色匆匆, 无人驻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