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军宣队的到来,开始了复课闹革命。但是严重的派性,根本坐不下来,复课闹革命完全流于形式。
我惦记着父亲,利用星期天回到崇明,看望了被关在“牛棚”里监督劳动的父亲。两年未见的父亲,苍老了许多,下巴上胡子拉茬,两手青筋爆绽,五十不到的人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每天在厂区里扫马路,扫厕所,烧锅炉。“探视”只有一小时,父亲悄悄地说道:孩子,记住,你回去后马上写信给海门县民政局,那里有你亲生父亲和你叔叔的记录,海门县烈士馆有你父亲和叔叔的名录,他们能证明你是烈士子女。这样,不管我是否定为走资派,都不会影响你今后的毕业分配。
我深深地感谢父亲,自己身陷囹圄还关心着我的前途。
我回到了学校,但是又一个严重的问题使我陷入困境:我的生活费怎么办?我不享受助学金,在码头上扛大包的时候,每天有 6 毛钱的补贴;在农村劳动的日子里,吃的是生产队的粮食。现在父亲的工资已经扣发,母亲实在是无力为我寄钱了。怎么办?申请助学金,我一个“狗崽子”,哪有资格享受助学金。问人家借,谁能借给你?这个时候谁愿和我沾边?
我想到了父亲的话,只要我能“归队”,一定能够摆脱困境,柳暗花明。于是我找到了T老师,他帮过我一次,一定能帮我第二次。我向他原原本本地叙述了我的身世,请求他发函海门县民政局取证,他一口答应。然而在当时人们还热衷于派性斗争的混乱年月,不是说办就能办到的,我只能苦苦等待。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几乎断顿的时候,我的课桌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是一沓十元钱的饭菜票,够吃一个月的。这真是雪中送炭。谁放的?我左猜右测,怎么也猜不出来。
到第二个月,还是一个小纸包,还是够吃一个月的饭菜票。这说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有一个人在暗中关心着我,而且这个人很细心,对我比较了解。这是谁呢?我苦苦地思索,还是想不出来。
第三月,第四个月 ------ ,一连半年,月月如此。我感动极了。每当我走进饭堂的时候,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因为我知道全年级 40 个同学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谁也不富裕,支援了我,他自己肯定在挨饿。
外调函终于来了,海门县民政局寄来了证明我亲生父亲和叔叔是烈士的材料。
我终于归队了!
接着工军宣队根据我的实际情况,批准我享受每月 15 元的助学金。不用说我获得了政治和经济的双重解放。
说也奇怪,在我拿到助学金后,课桌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小纸包。
我深深地感谢这位不愿披露姓名的好心人。
这到底是谁呢?实在是个难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