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梦

  
  自从有了孩子后,这是默然第一次有机会自己单独回国.假期虽然不是很长,只有一个星期,但这已然是很奢侈了.

    又回到了自小长大的地方.其实默然从出生起就随着父母搬来迁去的,直到十一岁才算在这个家安顿下来.而这个家是默然一生中住过最久的地方,里面盛着满满的喜怒哀乐.

    一个星期过得飞快,转眼默然已经开始准备回程的行装了,心里总是有千丝万缕的挂念挥之不去.这时妈妈走进房间来:"昨天你不在家时,吴岩来过电话.他今天出差,这次恐怕见不到你了."

    见不到吴岩?默然心里突然恐慌起来.哪怕只见他一分钟也好呀!她突然意识到,每次回来,如果见不到吴岩,都是毫无意义.

    默然终于在吴岩离开前见到了他.相视一笑,默然不自然地握住吴岩的手.吴岩的手还是又软又光滑的,只是比小时候大了很多.此前默然唯一一次握过吴岩的手,还是二十年前在中学的时候.一次郊游,吴岩帮默然爬上一块岩石.没有太奇特的过电,默然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当时吴岩已经在喜欢默然了吧.而默然在周围那么多男孩子的进攻下,给自己订了个规矩:中学毕业之前不考虑男朋友的事.谁知道后来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跟小君好上了呢?!错过吴岩是默然心里永远的遗憾.一次无意的错过竟是永远的错过,生活不给人回头的机会.

    在默然有好有坏的性格中,最终有一条让默然错过了吴岩.默然做过一道心里测验题:如果盘子里有两串葡萄,你是先吃最好的,还是先挑最差的.默然总是先挑差的那一串.答案解释说:这种人永远对前途充满希望.可默然在选男朋友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这种心态用上了,她糊里糊涂地选了追得最紧,却并没有打动她的小君.而吴岩不是盘子里的葡萄,他没有等.一念之差造成两个人的错过.吴岩也后悔,但两个人的生活从此身不由己地走上不同的轨道.想悔都无从悔起了.

    默然的手扦着吴岩的,很久都没有扦手的感觉了.两人间的默契象解冻的冰酒,满满地弥漫开来,温暖地罩着两个人.在已然是天各一方的生活里,能见面已经是幸福.何况扦手,是失而复得的幸福.

    不觉间,前面出现了一个军营.很多军人在操练.默然的眼睛不自觉地在寻找小君.奇怪的是,默然在潜意识里一直都在躲避小君,可现在却可以坦然面对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岩的手已经不在默然的手里了.没有看见小君,默然猛然回头寻找吴岩,他已不在刚才站的地方了.难道吴岩已经不辞而别了?默然不甘心地在人群里寻找,忽然看见吴岩从海滩上走过来,笑着说:我去抽根烟.默然重新握住吴岩的手,他是怕默然夹在两个男人中间难堪吧.

    "我真的得走了.刚买了房子,家里人等我请人装修呢."

    "你打算装什么样子的?"

    "也没想好."吴岩把脸转向另一边.

    "那你得小心呀.刚装修完的三个月千万不能住进去,装修材料致癌."这是默然真正关心的.

    吴岩的眼睛突然流出两行泪来,他赶快给擦了.第一次默然的手听从了心的感觉,她用手环绕住吴岩,安慰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吴岩回头苦笑了一下.在这行人如潮的马路上,能停下脚步已经不易,哪里可以流泪呢?

    默然胡乱地瞎扯着:听说有一个人就是装修完了,没等三个月就搬进去,结果得了血癌.后来......后来......默然天真地想分散吴岩的注意力,这样他就不会难过了,自己也不会难过.以前默然就是这样,用各种幼稚可笑的方法,让吴岩不为自己伤心.那是多么幸福的年代,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默然能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吗?

    "我这是在瞎扯些什么呀?"默然突然停止了那毫无意义的唠叨.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还在浪费时间.

    默然的两手不肯离开吴岩的腰.第一次她这么近地站到吴岩的面前,第一次用直接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爱与温柔的眼光看进吴岩带泪的眼睛里.时间与距离隔绝的两颗心,瞬间贴近并且一起跳动.一切感觉都续接在十几年前被迫停止的时刻.

    此时,正是夕阳满天时.天地万物都被包裹在一层橘红色的外衣里,路上忽然变得空无一人.吴岩的脸透露出健康的橙色,坦然并满是爱意的眼睛看着默然.这次,默然不再躲闪.是的,他爱我,象我爱他一样!

    梦境在这完美的一刻停止,默然从梦里醒来.梦中心里的一句话还在继续:这是我真爱的男人,我的SOUL MATE.

    默然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进黑夜里.管它是几点呢,再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