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i 的葬礼没有牧师

乡巴佬进了城就跟着城里人时髦一把也弄个博客耍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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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车上认识的大胡子 V 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他和当时的女友、后来的妻子 B 的家,很快也成了我的第二个家。他们最小的女儿,更准确地说是 B 的女儿,正好与我同年,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后 B 也就很自然地被我称为 Mama 了。

V 是一个业余绘画班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班上来了一位和蔼的长者,无拘无束地和我们年轻人一起素绘沙发上的裸体模特 A。一个星期六的下午,照例没有上班,去探望 V  B,没想到老人也在,而且在给五六个人讲圣经。Mama 介绍说,老人是主教,以后会经常带领大家查经,如果我有兴趣,可以随时参加,也可以去参加老人星期天的礼拜。

因为工作的关系,老人的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能在家里遇到他,更没想到他在家里开了这么一个私人的查经班。我当然很乐意参加查经班,也乐意去他的教堂,毕竟,从他讲经的字里行间所能了解到的社会实际要比看一大堆官方文件所了解的多得多,而且,我自己也早有学神学当传教士的打算,跟这位老人学学圣经、了解社会,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开始参加老人的查经班,但是,考虑到官方和安全的原因,我只能避免去教会,只参加了查经班,而且还不是每次都参加。

那时,V 的妈妈年岁已高,平时在养老院,只有在周末或节假日才回家。除了 V,家人都叫她 Omi。主教在的时候,她虽然也会和主教寒暄两句,甚至颤颤巍巍地坚持到厨房给大家煮咖啡,却从来不参加查经。我想,Omi 或许是年轻时候读经就已经读多了吧。

大墙倒塌前的几个月,Mama 打电话说,Omi 过世了,葬礼某日某时举行。

东西两边的亲戚都参加了葬礼。葬礼很肃穆,令我不解的是,V B 与主教关系这么好,主持葬礼的居然不是牧师,而是一位非教会的职业人员。或许是觉察到了我的疑惑,Mama 解释说,Omi 从来就不去教会,不要牧师来主持葬礼应该符合她的意愿。

葬礼过后的一段时间,V B 经常提到 Omi,渐渐地我知道了她生活中的一些经历。Omi 原是北德乡下人,一生没结过婚。战争期间,东欧某国的一些战俘被送到农家强制做苦力,Omi与其中一位相爱生下 V V 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生身之父,也没有人知道这位战俘的最终结局。

多少年后,当我开始关注纳粹时期的教会时,才隐约地觉得知道了 Omi 虽然在乡下却从来不去教会的原因:教会那时所关心的不是集中营的残忍和被当作奴隶强制劳作的战俘的非人生活,而是这些人在德意志的生存空间的“不道德生活”,是这些人不婚同居,是这些人的私生子太多…… (Ernst Klee, Die SA Jesu Christi. Die Kirche im Banne Hitlers, Frankfurt: Fischer 1989)。我想 Mama 说得对:没有牧师的葬礼应该符合Omi 的意愿。

V B 都是无神论者,与主教的友好关系也没有使他们变成基督徒。有时我想,如果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我能和一个主教作朋友吗?能邀请一个主教到自己家来办查经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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