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爸爸不要我們養成吃零食的習慣﹐管得我們很嚴。(後來大了發現他其實也是個很好吃的人。要求孩子們不吃零食的他須以身作則﹐倒是難為他了﹗)而冰淇淋﹐卻是在禁令外。
常在炎熱的午飯後﹐爸爸會答應我們買冰淇淋。那是件快樂的差事﹐有時落在我的身上﹐有時和姐姐或弟弟一塊去。走到對面那條街街尾。在那兒午後至傍晚會停著一輛推車﹐一位長得矮矮壯壯﹐紅光滿面的阿叔在賣冰淇淋。那阿叔好像也是爸爸學生吧﹐一見我們就笑瞇瞇﹐掀開推車上的大圓木桶蓋﹐把一大勺一大勺的冰淇淋往我們帶去的大杯子中送﹐還壓了又壓﹐裝得滿滿的﹗還了錢﹐捧著冒著"冷汗"的大杯﹐高高興興大步大步的走回家。然後,大家都伸長頸子等著爸爸把冰淇淋分在一個個小杯﹐每人分得一杯有時是紅豆﹐有時是綠豆﹐或香草﹐菠蘿蜜﹐榴槤等口味的冰淇淋。我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冰淇淋含著﹐讓融化後的香甜留在口中﹐而沁入心房的冰涼呢會把炎熱從身體驅出。最後才把留在口中的那些豆豆咬得嘎喳嘎喳響﹐或咬著小塊小塊很有咬勁的菠蘿蜜﹐非常過癮﹗
一吃紅豆冰淇淋﹐都會想起和姐姐共有的小秘密。一次我正在出水痘﹐民間有出痘忌吃豆類之說﹐我乖乖靜靜地在旁邊看著姐姐弟弟在吃紅豆冰淇淋。姐姐卻看到我眼中流著的"口水"﹐她乘爸媽大家不留神﹐把一大匙的冰淇淋往我不知何時已張大了的口中送。小聲的交代我別吞下豆子﹗我又喜又感激又充滿犯罪感的吞下那口冰淇淋﹐把余下幾顆豆含在嘴中﹐慢慢的走到房中的洗臉盆﹐趕快把豆吐出來。那是我所吃到最好吃的一口冰淇淋。
拍拖時﹐我們常到冰店吃冰淇淋。不善甜言蜜語的他讓甜甜的冰淇淋來代言。那天他告訴我們的老友他用冰淇淋就把我娶過來了。他們都大笑說我便宜了他﹗
一年冬天我們到澳洲去探訪兒時老友H一家。還記得是個寒冷的深夜,他駕車帶我們到老遠的意大利區一間有名的冰淇淋店。這家店門口,人們在大排長龍,熱鬧極了。我們冷得不住的跺腳﹐說大家真是瘋了﹐這麼大冷天都跑來吃冰淇淋呢。他很耐心的排著隊給我們去買。那是我第一回嚐GELATI﹐也從此愛上了這種冰淇淋。而去年的中秋﹐H卻因心臟病突發﹐一下就走了。
H那四十年沒回過棉蘭的的妹妹﹐前些日子一回來,就要吃棉蘭"老式"的冰淇淋。我們到GARUT街那間賣了幾十年冰淇淋的老店去。店主成了名符其實的"老"闆。很高興很親切的招待我們。他當然已記不了也已到中年的"小"顧客﹗我們每種口味都叫了。吃著與一直留在記憶中的冰淇淋﹐兒時趣事都從冰淇淋裡"跳"了出來。
孩子們都知道胃口不大的我﹐不論說多飽了但對冰淇淋卻是來而不拒。一回﹐到香港探望在當學徒的兒子。臨走那個炎熱的中午﹐他帶我到人潮擁擠的銅鑼灣﹐買了個我愛吃的冰淇淋裝在"三角筒"。我一邊要小心避開來往行人碰撞﹐一邊吃那融得好快的冰淇淋。沒吃的他搖著頭笑我的狼狽﹐邊把紙巾遞上。去看女兒們﹐她們都會買些我沒吃過的新口味。真讓我覺得我們身份倒轉了。下回要問問他們吃冰淇淋時﹐是否憶起他們小時讀書每回大考後﹐我都會帶他們去吃冰淇淋作為"慰勞"與鼓勵。
我想﹐那還需要一段時間吧﹗而我一吃冰淇淋﹐藏在舌蕾的記憶已讓時光釀為甜中帶酸﹐酸中有甜的一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