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快三月底,终于每天有一,二小时可以见到从低沉翻滚的灰云里露出一块浅兰的晴空。湿热的气浪席卷着爬满青苔的宿舍楼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热,闷,湿混杂的季风将每个房间深处的霉气抽出来撒发在混浊的口气中。微风拂过每个人都不禁都低头嗅嗅衣服,摸摸自己的脸和头发好象自己的身体如一件出土文物般弥散着陈年腐味儿。
透心凉泼水节一早起床,只见窗外浮着袅袅的白雾,树木,人影若隐若现,虚虚实实,口气变得更加潮热,那天有人带了雨伞去上课不为挡雨只为防水。中午下课时,远远地望见医学院宿舍前的小
路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欢叫声此起彼伏。阿婷推我走在前头“要挨浇你先顶住,你个儿高”她一闪身躲到我背后。 “我个儿高就该挨淋?你整个一滑头”我瞪着眼,忿忿地挥挥拳头。“忘了?咱们不是说好轮着来,去年不是我掩护你,你早成落塘鸡了”她晃着两条小胖腿儿,警觉地向角落里张望着。“小心有人正灌你一脖子水”我警告她。那些早上没课的人早就拎了桶水正在暗处等着哪。冷不防上来冲你个透心凉,连无辜的过路人也无法幸免,发脾气和骂人是无用的,即便叫校警,他们这天也不会来管,这是本校的传统节日,已有近九十年的历史。此刻,被堵在大门口的人群越聚越多,已经没了去路,张三李四的呼喝交织着哗哗的泼水声,进行阻截的人在叫“小心,有人要从右边溜走。”楼上的人立刻兵分两路,守死了每个入口。这会连通三栋男女宿舍的天桥成了险要阵地,一层,二层,三层都有人一大桶的冷水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谁要够胆冲上去,只有给捉住一震痛“打”,第二天感冒发烧。
“要是带伞就好了”阿婷把书抱在胸前,眼巴巴地望着有人撑着伞进去,这说着,楼上的人群骚动起来了,有人大声嚷着“朝你那边去了,快截住” “用水袋打她的腿。”于是东西南北,一路是人提着狂奔,四面楚歌,直打的目标歪歪斜斜,湿透浑身上下,最后弃伞而逃。天桥上下一片哄笑,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个。 ”照我说得套上个一人高的大塑料袋,留两洞做眼睛,再打双赤脚,就能过关了”我悻悻的说。“不穿衣裳更省事”有人取笑。阿婷和我丢了书本到一边,攀上正对宿舍大门的那棵大榕树观望“战场”。“快看,那边打起来了”她兴致勃勃指跟我看。“你们这群臭崽子,人家外国的节日,你们硬学了来装洋,难怪外校都骂我们假洋鬼子。竟敢跑进来把我的床都搞湿了,看我不把你们的宿舍全淹了不可。”哈,原来是二楼的著名的母夜叉大师姐正愤世嫉俗,点着几个一年级的小男孩儿的鼻子在国骂,同时不忘了抢过一红塑料桶水冲上去扣在一间宿舍的门上。
“跟从前不同了,疯得都是新生”阿婷不无遗憾地说,好象自己一下成了老太婆似的。“去年咱们还不也是这么乐,才一年差别有多大”“有多大,你又不上去喊打喊杀?”她对我的话很有些不满,歪过头白了我一眼。有些事谁都说不清,小的时候就盼望长大,可长大的日子总好象是过了一年,少了一年的乐趣。第一年的泼水节我们窜上窜下的闹了一个中午,第二天几乎累得爬不起来,第二年我们在一旁看,第三年连看的兴趣都没了,反锁了门堵上耳朵睡午觉,到了第四,五年竟连这特殊的日子都忘记了。
在那如花的岁月,有谁知道时间在一年年的飞逝,一样的青春,一样的雨季都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