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与小姨聊天,很有感慨地说起没多少天我就要年满二十九,该是吃三十岁饭的人了,而自己竟然还没找到年近三十的感觉,小姨说:“有了孩子,就不用去管年龄了。”我一愣,继而会心一笑,虽无语心中却有所悟。
是的,我不用去管自己的年龄了,任它年复一年地累加也无所谓了,流年似水也好,如梭也罢,我只管淡然往前行,因为,我有了孩子。
曾经面对时间的无情一筹莫展,只能无可奈何眼睁睁看它决然而冷漠地离开我。时间像幽灵,幽幽地来又幽幽地去,我抓不住它,它扔给我一大把年龄就遁形了,跑得无影也无踪。而从有一天起,时间却不似那么无情无义了,反倒是我变得不怎么在意它。从那年二月到现在,时间在我面前一点点显形,它先是隆起在我的肚子上,而后是鱼儿水中嬉戏一样地在我肚子里翻腾,九个多月,二百八十四天,时间便幻化成了一个婴儿。
从此,时间就附形在这个婴儿身上,它变得有颜色,先是淡淡的黄,几天之后,是淡淡的白,两月之后竟已是散着光泽的白皙;它变得有味道,是我在婴儿身上嗅到的奶乳香味;它还有触感,光滑的小屁股,柔嫩的小胳膊小腿;更可爱的是,它还有声音,“咯咯”地对我笑,“哇里哇啦”地对我叫,咿咿呀呀地学说话;它还能做动作,先是踢,接着爬,再后来便是踮起小脚尖小心翼翼摇摇晃晃地走了。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是什么?原来我只知道是四百多天,而现在,我知道了,一年零四个月竟还是孩子的小嘴里道出的七十个单字词。那天晚上,当我把那些字词一个一个地记录下来后,我发现,我对时间的敌意已消解了,我没浪费这四百多天的光阴,于是时间奖励给我的远比我想要的多得多,不过才四百多天,却给了我这么多快乐,这么多成就,多得让我唯有以更谦卑更感激地心去做一位母亲。
我怎么能不谦卑而感激呢?因为我对时间还有更多的期待,期待十多年后,时间为我幻化出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几十年后,再为我变形成一个幸福知足的妇人。虽则我也可以想象出,那时,时间也会在我身上附形,把我变成一个头发花白,牙齿脱落,步履蹒跚的老妪,可是只要时间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也会咧开没牙的瘪嘴乐呵呵地把布满皱纹的脸笑开成一朵秋天的龙爪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