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万千》一、进宫

过了年，万儿已经七岁了。自从姑母水莹进宫做了太子妃，万儿没少跟着祖母太妃往宫里去探望姑姑。上个月姑姑又生了个小表弟，加上六岁的大表弟元乾和四岁的表妹秀坤，以后算是又多了个玩伴，万儿更喜欢到宫里去了。

这日太妃叫了黛玉道：“我要进宫去，想带万儿一块儿去，可是又怕他父亲来了问他功课，他回来你说给他。”黛玉笑道：“我也想去呢，就怕家里再有事。”太妃道：“咱们分开着去，大家各自见她，也让她多见一回娘家人。要我说她就像做了监一样，一年不得出来两回，没的让人想死。”说着就攥了万儿的小手出门去，黛玉送出二门，又吩咐了万儿几句话，方离了王府往宫里去了。

刚出了大门，万儿就哄着太妃道：“ 祖母奶奶，让我在外面骑马可好，人说男人都要骑马，不然长不高的。”太妃笑着点了他的小脑袋瓜子道：“我知道你这坏小子想什么，看你娘不在跟前了，又给我耍百戏，我不依你。”这里万儿便扯着太妃的手只摇晃，太妃道：“胳膊酸疼了，让我回去告诉你娘。”万儿道：“祖母那轿子里熏了香我不惯的。回头吃不下饭。”太妃怕他真的找借口不肯多吃饭，便道：“你骑马也要有朱英在的时候才行，别的人我不信呢。”万儿悄声笑道：“朱大叔跟着父亲，朱大叔的儿子成不成？”太妃一听便笑道：“你混吧，竟要把他带去宫里。”万儿道：“怕什么，姑母还没见过双飞呢。”原来双飞便是朱英和紫鹃的儿子，和他姐姐双翼是一胎双胞龙凤，今年都是六岁了。双飞跟万儿在学堂里伴读，是万儿铁杆子的朋友兼最忠诚的小书童。

于是双飞从藏的地方被叫出来，双飞比万儿略矮一寸，虎头虎脑，憨厚可喜。双飞到太妃跟前磕头，太妃嘱咐了又嘱咐，便看着下人把这两个小子扶上马背，两个人高兴地在马背上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催着牵马的人快走，太妃上了凤舆，两个蛮小子一个前一个后，打马往皇宫而去。

双飞是第一次进宫，在宫外下了马两只眼睛便看不过来。只见到处是殿宇巍峨，宫墙高耸，松翠竹茂，金马琳琅。到了东宫，便有公公们迎出来，并一干彩娥宫女过去搀扶了太妃下了凤舆。原来皇上恩准，因太妃腿脚不便，可以进宫门后再乘舆而行。水莹的大丫头雅音一路笑着跑过来，先给太妃行礼，太妃早拉过她来，抚着她的手问：“你主子呢？”雅音道：“主子要亲自给小皇子喂自己的奶，太妃您老人家快劝劝她，奶妈早请了来，主子却---”太妃又气又笑道：“她又出幺蛾子事儿，你别怕，我说她。”原来这雅音自跟了水莹进宫，两次放宫女出宫成家，她都不愿意离开水莹，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发誓一辈子不嫁人，只伺候水莹，让太妃也敬佩了她。整个东宫，能管着些水莹的就是雅音了。

双飞留在院子里，太妃和万儿便进到屋子里，转过几道门，进了东暖阁，万儿一见姑姑走过来，便轻扑过去，水莹揽其入怀，笑道：“我瞅瞅又高了多少。”说着话水莹的大儿子元乾和女儿秀坤欢喜跑来，三个小人儿立刻热闹成一团。一众奶妈宫女太监都围了个大圈子，这个叫：“爷小心着别乱跑，”那个说：“公主把嘴里的东西咽进去再说话儿，看噎着。”水莹这才领着母亲去里间屋看那刚出生的小人儿。就见几个奶妈和老到的宫女看着，太妃先戴上水晶片磨成的老花镜，从水莹手里接过那粉呼呼的小肉团儿，瞅了半晌道：“这孩子比老大还好看，像个女娃儿，这男长女相可是个有福气的。他这是排在第几上了？”水莹道：“是老四。”太妃嘴里说“好，好。”刚想放回去，身后却传来一声稚语：“让我看看皇四表弟。”

原来是万儿撇开元乾和秀坤，进来看新生儿。太妃见他一脸郑重地看了看孩子，说了句：“真好看。”又抱拳对水莹道：“恭喜姑姑，贺喜姑姑。”把水莹和太妃及周围的下人们都逗乐了。万儿转身就走开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进宫来应该做的事，现在他办完了自己的事，又去找元乾去玩儿。

水莹笑着对太妃道：“你说他像谁？多半自然是哥哥的样儿，可是那副清高自洁的秉性，和嫂子很像。”太妃嗔怪道：“难道不像我？”水莹道：“您是奶奶，还争这个功？说起这个，以后让嫂子少出来为妙，一个皇宫里都知道咱们北静王妃俊的都不像人儿了，再加上哥哥又不肯娶侧妃纳姬妾，我看有人不往好处想咱们家呢。”太妃愣了愣神儿，低声说了句：“随他去。”也不知这话是指随水溶去，还是随众人的嘴说去。

万儿在门口听着奶奶和姑姑的对话，知道是说自己的母亲美丽无比，大家都说她俊，可是为什么又说“不像人儿”呢？不像人难道是仙是狐么？忽然觉得气闷，这群混人说我娘是狐！万儿气的拍了下门框，却把过来寻他的元乾吓了一跳。

元乾还没问，万儿就轻声道：“你知道有谁在背后议论过我娘？”元乾被问的一呆，半天想道：“母亲好像和雅音嘀咕过，那次在御花园，惠娘娘跟万岁爷逗乐儿，说过这样的话，那个惠娘娘是我父王南侧妃的表姨。” 难为这小人儿还记得这个关系，一时让万儿连了好一会子那些拐弯的事儿。

万儿道：“以后谁再说我娘，你给我记下来，等我长大些，想法子治治他那张嘴。”元乾连忙点点头，便扯着万儿出门到院子里去玩儿，万儿给他引见了自己的好朋友双飞。双飞和元乾一般大，两个人很快玩在一起了。一会儿就听得三个男孩子在院子里大呼小叫起来，他们对着一只家养的小灰兔比划着手里的木剑和树枝儿，把那小兔子逼的无路可走。

正玩闹着，就听宫门那边有人叫了声：二皇子到。立刻便从小门那边蹦出个五岁左右的小皇子来，后面跟了五、六个宫女和太监。原来这就是现称南侧妃的南王的小郡主生的二皇子，那孩子天生也是个惹事精，喜爱热闹，从门口路过听到里面的喧哗，马上就跑进来，一看大家在逗弄兔子，也找了块小石头挤过去，兜头朝那兔子砸过去，这下子把兔子身子砸的皮肉一跳，没命地窜逃出几个人围的阵营，扎进院子的花丛中去。

几个孩子少了猎物，回头便围住二皇子，元乾用手一推他，叫道：“你为什么砸我的兔子？你赔！”一边叫着屋内的母亲：“母妃，中乾砸我的兔子，中乾砸我的兔子！”这名儿叫中乾的二皇子却死活不承认自己砸了兔子，只见他把手一伸，指向穿着下人服饰的双飞道：“不是我，是他！”双飞捏住拳头，刚要说话，万儿却拦住他，拉着中乾的衣袖就往门外走，这里水莹已经出来了，叫住万儿道：“你让中乾走，你回来。”万儿方狠狠甩了中乾的袖子，正要往回来，门口却传来一声娇滴滴地喊声：“中乾，我说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又惹了哥哥的爱巴物儿。”万儿回头一看，门那边站着一位衣彩鲜丽的女子，和姑姑的年纪大小不差多少，脸上抹了一层细粉，眉眼却描画得精致。那女子朝水莹曲身一礼笑道：“姐姐，身上好些了？”水莹挺直了身子，微笑道：“我好，把中乾领去吧。”那女子作势要打中乾道：“我一眼看不见，你就惹出事来，说你是个皇子，却皮实的不像，快跟我回去。”那中乾却混说着：“他们混赖我，是那个进宫来的臭小子砸的。”万儿看他还这么耍赖，便一手又抓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