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小咪一家月中起要回国探亲,一个月以后才会回来。想到这么久见不到他们就心里不踏实,决定周末赶在他们出发之前去看他们。
事先打电话过去,他们一如既往地兴奋不已,阿小咪的妈妈立刻把这个安排报告给守在电话旁边的阿小咪还有她的妹妹阿小丫,两个孩子高声欢呼起来,让我们觉得我们要是不去,会令他们全家失望透顶的。
结果证明并非如此,反倒是我们想得太不周全,因为到了他们家才发现,即便我们不去,他们都已经够手忙脚乱的了――工作刚刚交代完毕,行李还没收拾,家里满目苍夷不像是要探亲倒像是要躲地震。我们这一去,不仅插不得手帮不上忙,还凭空给他们添了麻烦。
于是赶紧张罗着撤退,阿小咪的妈妈却一定留我们吃饭。我们只好提议出去吃,省事,她又不肯,说孩子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玩儿玩儿,又被圈在餐馆里,太不人道。大侠便命我给大家做些简单的吃食,让阿小咪妈妈该忙什么忙什么,不必操心饭食。结果她嫌我实心眼准备得太简单,又忙前忙后张罗着多加了几道菜。
吃过饭,他们出去办事,我们打道回府。我们车子开出去的霎那,阿小咪妈妈突然对车里的我说:“阿小N阿小T快过生日了,我赶不及买礼物,包了红包放在你的包里了。”
难怪她一直鬼鬼祟祟在我的包包附近转悠,原来是心怀叵测呀!我正准备跟她理论,她已经跑掉了。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阿小咪妈妈这个人,她无疑是我的朋友里面最amazing的一个人。
我平时对其他人多少像个知心姐姐一样,担当着聆听与分担的职责。只有在她面前,我永远都是个需要安慰需要照料的小妹妹。她对我们全家的爱,总是伴随着和蔼的微笑和柔细的声音。即使是在他们搬远了之后,仍然是她,逢我生活有困难,一定大老远地奔过来守候着我,怕我吃苦受累。
看她操劳我也心疼,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碰上不少困难,但是忍着没有告诉她。事后她知道了,认真地责怪起自己来:“你爸爸妈妈回国之前,我曾经答应过他们,说我不是他们的亲女儿,不是你的亲姐姐,但是我一定会像亲女儿一样孝顺他们,像亲姐姐一样照顾你和三个孩子。你现在遇上麻烦,我竟然都没能帮你什么。现在我连打电话给你爸爸妈妈的勇气都没有,觉得对他们太愧疚了,没有做到自己承诺的事情。”
如果她是一个有很多时间和精力的人的话,或者,如果她不是如此悉心爱护身边的每一个朋友的话,她对待我的心恐怕没有什么了不得。但是她自己的日子过得同样很辛苦,阿小丫身体弱,她经常整夜连睡衣都没有机会换,一分钟都不可能躺在床上,只能坐在沙发上抱着女儿度过长长的夜晚。熬了一个又一个晚上,她却还能如常地面对次日的劳苦,微笑着去关怀别人,真真是一个精力上的奇迹。
其实每个人的负担和艰难,都是无法量化的,因此彼此的负累轻重,也无法进行比较。但是在我同她交往的过程当中,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倒仿佛这负累是可以量化的,那就是她少我多,因此我总可以名正言顺地从她那里支取力量,而她总是具备春风化雨的温柔。我们全家,任何时候,都可以投在她的怀中,享受她温暖的爱护,她却从来没有任何烦恼需要我们来帮助解决。
因此她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女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坚强温存和友善,她是如何能够做到的呢?在我所知道和不知道的她天天需要面对的生活重压之下?
就在我们去她家的前一个晚上,孩子夜里闹了好几回,搞得我没有睡好,早上起来一直对全家发脾气,而且捧着一个极好的理由,就是睡眠对我十分重要。睡好了什么都好,睡不好一天完全泡汤。
我深深知道,她做到的我做不到,我只有钦佩她,顺应自己的无能为力。
周日听讲道,Ted牧师讲起戴德生,给了我另外一种答案。
戴德生(Hudson Taylor)是享誉全球的中国大陆宣教之父(founder of China Inland Mission)。有人曾对这位声名远播的大人物说,他一定是有非同反响的能力与毅力,才能成就如此惊人的事业。他却说,其实他是最软弱最卑微的一个人,而神乐于拣选的,正是他这样的人。
"God uses men who are weak and feeble enough to lean on him." 如此这般,他借助神的大能所成就的,才是对神最高的赞誉与安慰。
其实这样的故事,我听过不止一次两次。但是因为刚刚拿自己同胸怀宽广博大的阿小咪妈妈作过对比,当牧师举出这个例子,我心里生出很大的感慨和震动。
我虽然不属于平日抱怨不停的那一类人,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不会顾影自怜。只是次数不多,并且没有经常通过谈话或者文章来唠叨这些事情而已。但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或者跟大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偶尔慨叹生活的艰难,强调自己已经找不到更多的力量与勇气去面对,渴望着一个重大的转机帮我脱离这种或者那种局面。
人人或许生来都是有软弱成分的,只是这个软弱应当更能令我努力从神那里支取力量,继而用爱而不是用抱怨去快乐安详地生活。多么普通的道理啊,但是它不是一支灵药,一剂就足够我受用一生。恰恰相反,我就是需要上帝让我一次次跌到,再用身边的人一次次来鼓励我,帮助我了解这个普通道理背后的源泉,帮助我的生命一点点地那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