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十五)

晨鸡初叫,昏鸭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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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这个城市西化的厉害。

樱桃领着她儿子去见波萝的那天,正好是西方的父亲节。百盛底楼的麦当劳乘机搞促销:凡是父亲带着孩子来就餐,就获免费 Spider Man 模型外加一份奶昔。小朋友和波萝一见如故,波萝只好让他骑在自己的肩上去柜台点菜。热情的服务员毫不犹豫地说了句:父亲节快乐!就将蜘蛛人的模型塞到了小朋友手里。

波萝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做了把父亲。然而他受冒名顶替之冤的委屈轻易被小孩子那透明清纯的快乐所抚慰。

樱桃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感激。波萝深怕接受了这份感激,他就名正言顺的升级正式成了孩子的代理父亲,目光闪烁的躲避着樱桃的热情。

“他叫洋洋,今年两岁了”。樱桃爱抚的摸了摸儿子的头。

父亲节没有跟父亲在一起,波萝看洋洋的目光里不由多了一份怜悯。

波萝这才发觉樱桃今天原来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樱桃穿着一套雪白色的运动休闲套装,平底鞋。 这令波萝联想到 苏轼的 那句 " 欲把西湖比西子 , 淡妆浓抹总相宜 ".

铅华褪尽的 樱桃少了一份职业女子的犀利;多了一份居家女人的风韵。

“好奇是吧?怎么不问”

樱桃看到波萝眼里的那份疑惑,好似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在沉思他的“理想国”的定律。

“你想说的,总会说”

波萝强忍着他那星火燎原的好奇。

“其实我的故事很简单,我的生活平淡如水。像一层纸,一捅就破了”。

樱桃搅拌着那杯特为父亲节而来的奶昔,也搅拌着她的情绪。

波萝沉默着等待樱桃自己将那层生活的纸给捅破。

樱桃说:我七年前在 XX 饭店上班的第一天,就爱上了我们饭店的经理。那时候我还是个刚出学校的无知少女,整天沉醉在琼瑶的爱情小说里向往所谓的“一见钟情”。毫不在乎那个男人已经结了婚。

樱桃叹口气继续搅拌奶昔;波萝继续沉默。

樱桃接着说:刚开始我以为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就是暗恋吧。后来就这么在他身边工作了三年。有一天我上夜班在前台,那个男人突然把我叫到经理室。他说他很喜欢我,他就吻了我。那是我的初吻。

樱桃的脸上竟泛起了少女般的红晕。

于是我们开始偷偷的交往。虽然我知道那时候他的太太刚刚给他生了个儿子。可我不在乎名分,宁愿做他的地下情人。

樱桃脸上的红晕如同冬天向玻璃上呵的气,刚成晕就散了。

波萝抓过面前的饮料杯子猛吸了一口,把那窜到嘴边的叹息强制压回了肚子。

虽然上海很大,我们还是不敢公开在大马路上拉手,不敢一起去看电影,连去餐馆吃饭也故意选最角落的位置。就这样交往了三年,直到两年前他被派去苏州管理集团新开的一家酒店,整整一个月我白天过去陪他,晚上再赶回来上夜班。我那年已经 26 岁。我终于忍不住对他说: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会发疯的。要么你和你太太离婚,要么我们分手。。。

樱桃手中的那杯奶昔承受不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被樱桃松开的手滚到了地上。樱桃双手扶桌,下颚无助的往下沉,又被双手托住。

波萝凭着对女人的经验,早将面纸预备在手里。还是沉默,此时的沉默,就是最忠实的倾听。

结果是你可以想象的:过了两个星期,那男人找到我,哭着对我说,我对不起你,可我更不能对不起我的太太还有我的儿子。他还说我不是个勇敢的人,我相信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男人。不如我们到此为止吧。。。

樱桃抬起脸,果然已经满眼是晶莹的泪。波萝适时的递上了面纸。

洋洋看到妈妈哭,停止了跟蜘蛛人的斗法,关切的细声细气的问妈妈怎么了。

樱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楷干了泪,冲洋洋笑笑,说妈妈没事,妈妈眼睛里进小虫子了。

洋洋爬到椅子上,又从椅子爬到桌子上,认真地对着妈妈的眼睛吹气。直到确定小虫子给吹跑了,才爬下桌,放心的又跟蜘蛛人斗法去了。

樱桃喝口水,继续说:那阵子正好我现在的酒店在招行政楼经理,我就乘机跳了过来,离开了工作六年的那个单位,也离开了我曾经为之付出青春的那个已婚男人。那段时期,我在感情上心如死灰,或是自暴自弃吧,父母给我的压力也很大。我于是匆匆忙忙就和一个我叔叔介绍的认识还不到半年的男人结了婚。那男人更糟糕,仗着家里有钱,大学毕业后就整天游手好闲,他比我还小一岁,没有任何责任感,没钱了就找他爸爸要。婚后一年生下洋洋。孩子有了,我们的感情也彻底没了。最后协议离婚,孩子判给了我,他每周末带过去。。。

樱桃突然盯着波萝的脸,一字一顿地说:男人,都一样。自私自利,没有责任感。

樱桃炯炯的目光仿佛将波萝一丝不挂的陈列出来。波萝垂头丧气的低头认罪。

樱桃又喃喃地说

“你不同,至少你跟这里的男人不同。你有男人共有的欲望,却没有这里的男人不负责任的赤裸裸的欲望。也许是因为你根本不属于这里,我才会向你倾诉我的过去。。。”

那晚,阳阳被他爸爸接过去同过父亲节,樱桃和波萝去衡山路上 Sasha’s 吃法国餐。

在曾经是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官邸的红白色洋楼里,他们先在二楼的餐厅吃饭;饭后又到一楼的咖啡酒吧倚着一排英国制造的蒲扇喝法国葡萄酒;最后再到三楼抽了一支哈瓦那的雪茄。

波萝的记忆在走出屋外的雅致庭院后彻底消失。他不记得那晚怎么回到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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