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电影院里正放映张艺谋的电影, 我的父亲母亲。 趁中午单位休息,我去了单位附近的胜利电影院独自一人买票进去看。 电影院不小,却很空荡, 零零星星几个观众而已。 选了个好位子,坐在正中央面对宽大的银幕,恍然感觉自己和我母亲站在同一片无垠的雪地上。
张艺谋是我尊敬的电影大师,不论你喜欢不喜欢他的电影故事,看完他的电影, 总能撼动你心里某一块地方,那地方可能是一片从来就没有人涉足过的疆域。我看他的电影就常常怀着矛盾的心理,菊豆 ,大红灯笼,甚至秋菊打官司都是看了使人难受甚至厌恶的故事,但是看完了,它让你沉默, 让你继续感受, 继续想, 那波澜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慢慢地平复。
我的父亲母亲确是个例外, 是个好看的故事。 故事情节很简单很平淡,爱的表达朴素的不能再朴素, 几乎不用什么语言。 没有什么电影对白可以让人记忆,留在人头脑中的多是场景画面而已。 但从画面场景中,你仍然真切感受得到那情到深处的时刻,并为它静静地流泪。
十多年过去了,故事已经模糊,但有两个场景记忆深刻。 一个情景是,还是年轻姑娘的“我母亲”在“我父亲”离开村里以后, 到父亲曾经教课的课堂留涟,好像要找寻“我父亲”留在那里的每一丝气息,那书声朗朗的气氛,那父亲曾经一心一意挂心的每一个学生。 她对父亲和这一切的热情,倾注在精心制作美丽的窗花上, 把教室的每一扇窗户打扮得像过年一样喜气,漂亮,静候着父亲的归来。 那时的母亲心底充满的是怎样的期待和幸福啊!
还有一个情景, 是“我母亲”给父亲送饭的青瓷碗打碎了,对于母亲来说,这是件心痛的事,因为那是在她还没有和父亲明确心意之前,姑娘的心总是易感和脆弱的。 “ 我母亲”的妈妈虽然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可是完全明了女儿的心思, 知女莫若母 啊! 老人家一边规劝女儿,不要太痴心, 那个青年是外乡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留在村里。 另一面,又花了比买个新碗还多的钱请人把这个旧碗补上, 让女儿能开心。 这里母女之间也没有多少话,但那只碗, 感动得我眼泪直掉。
那天从电影院出来, 又去隔壁公园里走了半小时,才能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想到我的父亲母亲,他们作为普通人的一生, 也有很多故事。 这次来这里,就让我重新认识他们。
在父母亲来之前, 我心理准备着要有不少问题。 妈妈向来有洁癖,衣服要洗得干干静静,叠得整整齐齐。她有时神经衰弱,睡觉的床和被子也要舒服合适。 爸爸有他自己的作息时间,生活习惯 ,跟我们的不一样,他们一来, 我们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规律才行。 我也要减少加班多陪陪他们。。。
这样想着, 在他们来以前,我们忙着去买合适厚薄的小被子,枕头,拖鞋, 买个专门装衣服的新橱柜, 准备各样父母可能需要的东西。
事实和我想的完全不同。 我那些担心完全多余。 他们来了,给我们带来许多的快乐,他们的话他们的笑声使家里孤寂的感觉少了许多! 我们准备的所有东西, 他们都连声说好,一切习惯他们都可以随我们。 妈妈现在睡眠也好很多,没有什么要特别在意的。
那些亲切的聊天儿,饭后挽着妈妈的胳膊去散步,谈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烦恼,接受他们的关心理解,我发现爸妈不再是我小时候的那个爸妈, 如今的他们远比我们乐观,豁达,幸福!
爸妈对所有见到的景物新鲜事儿都欣赏, 好奇。 赞叹这里的博物馆想的周到, 每个人可以有个耳机,用中文讲解每件物品的由来和价值。爸爸说, 我不信神, 但是在我走进那个宏伟肃穆的教堂那个时刻, 却感觉神是存在的。 爸爸想把他们去过的地方都记下来,拍了不少照片,还让孙女仔细记日记。
他们经常到附近散步, 如今已经熟悉了我们家周围的公园,街道,那片野生的树林,湖边,所有的地方。 有一天爸爸沿着小火车的线路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我单位附近。 回去又花了一个小时。 问他为什么不坐车, 他说想亲自了解一下我上班的路上经过哪些地方,走路容易记得住。 现在他记住了是要经过一个小镇,一段湖滨,和 一个植物园。 更让人吃惊的是第二天他把妈妈带上, 两个人重新走了一遍! 我问妈妈累不累, 她笑说有点儿, 不过还行!
我觉得七十岁的他们真是越老越可爱了! 他们比我更懂得生命的价值,懂得亲情,懂得珍惜生活中的一切。 看着他们的生命之火随着年龄的增长越烧越旺,我真为亲爱的爸爸妈妈骄傲, 为自己不时的颓废心情羞惭!
爸爸妈妈,我想告诉你们,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爱你们, 想到周六要和你们一起去巴黎,心里全是高兴, 期盼, 像小孩子一样。
巴黎因为你们会更可爱!
谢谢读这篇文字的朋友们,不必相识,也愿和你们分享心之所想。下周见不到你们,祝你们暑期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