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小镇

故乡小镇

       周末回了趟老家。
       老家在江南水乡,那里人杰地灵,自古以来民风淳朴,人才辈出。朱屺瞻、吴健雄、朱棣文等名人,都是老家人无上的荣耀;郑和当年选择从老家的海港起锚下西洋,又为老家的历史添上了绚烂的一笔。老家人崇尚文化治邦,坚持以教育立本,把树人事业办得有声有色。尤其是我家所在的古镇,更是独占名校,再加上枯藤老树小桥流水和窄窄的青石板街,书卷气十足。
       我在小镇长到18岁,古镇的每一条老街,每一座年代久远的石拱桥都捻熟于心。
       清晨的老街在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和机关船突突突的引擎声中醒来。老街尽头的老虎灶热气腾腾,阿伯阿公们拎着热水瓶聚拢过来,在等老虎灶的水翻滚的当儿,跑到隔壁的茶馆要上一壶热茶和一碟花生米,跷着二郎腿听书。那说书先生抱着琵琶或说或唱或作,声情并茂,一个拍案把阿伯阿公们牢牢地吸引入戏,往往就疏忽了泡水。等他们想起来泡好两瓶水回家,大妈阿婆们早已等不及了,把他们一顿臭骂,他们就傻忽忽地呵呵笑几声。
       上街买菜的人越来越多,小巷子开始热闹起来。酱油厂开始漂出浓浓的酱香;铁匠铺子摆出各种锅子勺子铁桶,等待客人上门;油纸伞店编着号码的木门一扇扇地被挪开码在一边,小工在老师傅的调教下开始劈竹子裁布或者上香香的油彩;点心店的豆浆和糍饭油条永远是那么滚烫香甜,一碗不够老板娘还会乐呵呵地给你免费续上一碗;面条店的大排在面粉里一个打滚后放锅里油炸,盖在酱油面上,谗得人口水直流;当然你也可以要一碗浓油赤酱带着蒜香打耳光也不放的红烧羊肉面。窄窄的青石板街二楼木窗一扇扇打开,女人们将晾着衣服的竹竿伸了出来,几乎就要碰到街对面人家的窗子。
       再过一会儿,上班上学的人群出现了,把小巷子挤得水泄不通。高峰过后,老街又放慢了脚步,恢复了平静。竖起耳朵仔细听,你会发现朗朗的书声不绝于耳。
       下午两三点,老街的阿婆熟食店照例开张,盘子里整齐地码放着阿婆亲手秘制的小小的熝麻雀和熝鸡,满街漂着富足的香味。不消一会儿工夫麻雀和鸡就被抢购一空,稍微迟了些的,只好第二天趁早吧。
        下班放学高峰过后的老街在夕阳里逐渐褪去了活力,等待着月夜的洗礼浸润,迎接次日的光彩重现。
       每年正月十五夜街坊四邻的孩子们都会牵着纸糊的兔子灯在老街的青石板路上集会,欢声笑语,烛光熠熠,兔子排着队突突突地微微跳动前行,很是生动有趣。
       这座充满人文气息的小镇因为拥有一所名牌中学而声名远扬,也越发显得文气;而名校因为沾了小镇古老的文化底蕴,更显儒雅醇厚。每年从这个小镇的名牌中学迈进全国各名牌大学的学生很多很多,在1989年更是达到颠峰状态。那一年理工科文科均取得了相当优异的成绩,外语类更是实现历史性突破,市前五名全部出现在这个学校,这个学校也首次有学生考入北外上外等名校。
       我在这座小镇生活了18年,直到高中毕业离开。但在上大学的四年时间里,我还是常常回家,与我的父母一起感受着小镇的变化。古镇不断在扩张,被开辟出一个又一个商业开发区;老房子在减少,新楼房不断崛起;老虎灶拆了,说书人也不知去了哪里;酱油厂铁匠铺油纸伞店没了踪影,面条店的炸排骨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味道。。。与全国大多数地方一样,国营企业和乡镇企业逐渐萎缩,取而代之的是各类私营企业;污染日益严重,清澈的河水开始浑浊发黑,爱干净的女人们再也不会端着盆子到河边浆洗床单;河床坍塌变浅,机关船不得不改变了航道。小镇的人口也渐渐起了变化,本地人逐渐搬离小镇迁往城市,外地人逐渐涌入小镇。曾经让小镇人引以为豪的公共文化设施,比如电影院溜冰场等,因为不景气被迫改建成了超市。而我的母校,这所培养过物理学家王淦昌的学校,在经历了辉煌的1989年后却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师资人才严重流失,生源质量下滑,最后也无可避免地陷入低谷。。。
      我生活在那里的18年,小镇象一位风度翩翩的老绅士,平和、富足、深厚、古老却魅力不凡;我离开后的18年,小镇象风烛残年的破老头,颓废、肮脏、羸弱、无力而品位极差。我们原本拥有与周庄比肩的古镇风貌而底气更在周庄之上,何以发展至此?
      好在这次回家总算听到了一条好消息,我的母校在今年的高考中又出了一个市文科状元,这会不会是又一次辉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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