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随风去

很意外地得知,曾经的2位老师过世了。原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看照片和经历才确定,是我曾经的老师。他们都属于高寿,过世年岁,超过了中国人的平均年龄,也都是无疾而终,按老式的说法,算是喜丧。
说是我的老师,不完全准确,其中一位,只上过他的课,不是门下弟子,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字可为师,更何况上过他的课呢,称作我的老师富富有余,没有攀高枝的嫌疑。
离开学校多年,看年龄,先生们应该是很老的人了,但照片上的人,似乎还停留在过去的岁月,只是面目有些福态。如果不是用的旧照片,看来,时间老人,看在先生们桃李满天下的功绩上,真的很照顾2位先生了。为表述明白,称他们分别为A和B。
AB同是留美博士,但不是一个学术领域的,说起他们的美国导师,后者的更有名,据说是某种大奖的得主。AB为人谦和,学问很大,但他们的外表性格,差别很大。
A是南方人,个子不高,五官秀气,一双眼睛很有神,透着精明,他爱说,性格开朗,说话夹杂着朗朗的笑声。 上他的课,很轻松,可以从天南扯到海北,完全不搭界的东西,都能入题。他爱谈自己的各种经历,出国访问的趣闻,甚至自己的病痛。 由于性格使然,他善于交际,人缘很广,无论做人还是做学问,都和时代发展的步伐相差不远。
B不知是那里人,有着北方人的高大体型,面部棱角分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很少正眼看人。他个子高,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透着文人的清高。他不拘言笑,课上课下,看见他笑得次数有限,即使笑起来,也很吝惜表情,咧咧嘴而已,很少听到他放声大笑。他的治学风格严谨,惜字如金,上课语言简练,更喜欢用数学公式表述问题,多一句话都没有,更很少谈个人私事,对他的了解,都来自道听途说。
A和B的年龄差了几岁,但感觉上像差了一代人。前者的资格老些,解放前回国。后者拿到博士后,在美国已有工作,解放后回来的。那时,有关方面在介绍他时,总会加上一句,放弃美国的花园洋房,高薪职位,回国服务,这很让我们佩服他一番,要知道,那时,中国绝大多数人,还是3代同堂挤在一起,大学毕业生的工资才使560大毛。说人放弃花园洋房,高薪职位,是对人很高的褒奖了。
尽管A和B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大拿,但由于经历和资格的差异,2人的职称不同,前者很早就是正教授了,后者当了很长时间的副教授,后来才提为正教授。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不同领域内的职称不好比较,即使比较,也说明不了多少问题。
那个年代,学校住房很紧,但AB都住单元房,不过,房源不同。A的房子,据说来自夫人单位的福利,3个房间的单元房。房间不少,但孩子大了,家里看起来也很挤,他的卧室也兼书房。B的房子是学校的,据说,住房条件还没有一些后勤人员的好,单元房朝北,在一层,比较阴湿。他很少求人,但为了夫人的关节炎,几次和房管交涉,想调到朝阳的一面都没成功。那是我在学校时的情况,后来的情况不知道了。
AB的留学背景,让他们反右和文革中都在劫难逃。由于性格使然,他们的处境也不同。听传闻,文革中,A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原则是避重就轻,不害人。造反派要他交待什莫,他就交待什莫,顺着他们的话头说,少吃些苦。据说,小汽车的屁股冲那头,他都说得上来。由于不对着干,他没吃太多的皮肉之苦。B则不同,性格刚硬,让他揭发别人,门也没有,自我检讨,也是陈述事实,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由于他的不配合态度,他挨了不少打,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
AB的性格差异,对他们的人生道路影响很大。A主要在外面发展,学校里很少见到他,在社会上的知名度不断上升,B则专心做学问,在自己的领域中辛勤耕耘。圈外的人,知道他的人不很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自己的领域内名声大振。他曾翻译过一个外国名人的著作,成为哪个领域内,学生教师必读的圣经。B一生性格耿直,也曾大意失荆州。 该圣经的作者访华,他陪同,作为东道主,他送上自己翻译本,但将译者前言撕去。因为,在那个年代,出版译著,要违心地写上批判性的前言说明。
AB的不同人生经历,对他们的后事,也有一定的影响,A的治丧委员会规格高,名人不少,B的相对而言,有些末落。 俗话说,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无论2位先生,生前后事的差别多大,当人随风去后,所有的差别,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仅以此文,送2位先生,一路走好。
此文不全是写实,谨防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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