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圣诞节,姐姐照例寄来了一大包礼物,没等到正日子,一家人就围在一起打开看。儿子的是孩子们喜欢的 MP3 ,老公的是一件软软厚厚的名牌夹克。我的被包在夹克里,是一个柔软的织物,打开来,是一条小围巾。
这是一条圣诞绿色的小围巾,有闪亮的丝线夹在里面,线上的绒像松针那么长,间或有不太驯服的翘起来,围在颈上在灯下看,有点儿围一个花环的感觉。
在夹克的衣袋里还有一个小纸条。姐姐说她为了选颜色到寄的前一天才开始织。半夜完成的。又叮咛说不能在冬天的蒙特利尔御寒用。它只是一个装饰品,今年的圣诞节,这东西在美国很时髦。
看了字条,一向不太会表达感情的老公说,很深的情谊。
于是把这条围巾看了又看,睡前就挂在圣诞树上,关了灯,看它与星星和小灯一起闪亮。
因此想起许多围巾。
我的第一个自己织的围巾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本不是善女红的人,见下铺的丽丽的围巾也动了心。于是也随她们一起去买线,回来就坐在二层的床上,荡着一双腿,吃力的开始了第一针。对了错,错了对的织了半天,居然就迷上了,晚自习也不去上,对着这毛绒绒的一团爱不释手。突然明白了古时为什么男子尚骑射,女子尚女红,天性使然。
一条围巾织完,对着丽丽的比了又比,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比她的窄。一样的针线呀。再看才明白,她的针脚均匀,收放自如,我的紧紧松松,因为心里太紧张,带线也太紧张了。
到底是我的第一个作品,虽然不太好看,也像有生命一样。戴了去上课,生怕别人看出瑕疵。一天下来,别说没人发现围巾的毛病,甚至没人看出我围的是一条新围巾。于是放下心——可见不用在意自己的失败,因为甚至没人知道你的成功。
大学毕业的那个冬天,哈尔滨时兴一种细长的围巾,细只有半尺宽,长却有两米,几乎所有男孩女孩脖子上都挂一条。圣诞节时大学同学约好去母校玩儿,我在博物馆那站等着,见来了一辆车,有人在车上叫,就上了车。一站站的这么拣人,到学校时已是一大群。下了车站在雪地上点人头时,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围的圆圆的一群人,每人脖子上都挂了这么一条劳什子,不管高矮胖瘦,好像是一个什么组织的标识。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回过头望那一夜,清楚的看见每个伙伴脸上开心的笑容,和他们脖子上无一例外的长围巾。我的是象牙白的,很配洋红色的羽绒服,丽丽的是翠绿色的,配米色的风雪衣,非常雅致。
后来有了许多围巾。丝的绢的,羊毛的手绣的。因为太多也就不在珍惜。随手扔在哪里,有的几年都不用一次,这也是生活丰富后的弊病。
夏天回国,帮妈妈收拾她的老箱子,见里面有一个小红绒线帽,是我小时戴的。那小红帽有两条带子,一条长,一条短,有小围巾那么宽。妈笑眯眯的说,还记得这帽子?小姨给你织的。拿来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两条带子不一样。你才五岁,就知道美,拿起来把长带子 绕一圈,与短带子一系,就是一个小花结儿。我笑,戴上,那两条带子就严严实实的护住脖颈,又暖和又舒服。
我想,那也是一条特殊的围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