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唐人街的聪叔

晨鸡初叫,昏鸭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旧好;人,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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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里昂车站 (Gare de Lyon) 还早 , 我们便在车站喝了杯咖啡又吃了只羊角面包 . 冰月告诉我说巴黎的 Cappuccino 是全世界最好喝的 . 我却不喜欢喝 . 因为 Cappuccino 总让我联想到道士身上穿的长袍和头上戴的小尖帽 , 无论是在意大利还是在法国 .

我们在车站门口打了台出租车 , 披着晨曦的白露 , 风尘仆仆的穿过巴黎的市区 .

天刚蒙蒙亮 , 早起的人群从沉寂了一宿的都市各个角落钻出来 ,争先恐后的侵占了大街小巷, 赶走了孤独的长夜 , 开始了又一个尘土喧嚣的白天 .

从下火车开始 , 我和冰月的交流并不多 . 因为之前的突发事件 , 我们之间彼此有些尴尬 . 其实我对女人的了解并不多 . 打我懂事起 , 我接触得最多的是我的母亲 , 我听得最多的也是我的外公外婆唠叨我母亲是个 “ 傻女人 ”. 我也偶然听到我们的邻居小声议论我母亲是 “ 坏女人 ”. 而在我的眼里我母亲更多的是一个孤独却坚强的女子 . 再有就是日本酒吧的老板娘 , 陪酒女 . 这些女人活的有好有差 , 她们却都鲜明的存在于同一个社会上 . 而这个社会既可以容纳形形色色的女子 , 也就可以给予象歪哥及总督他们一席之地吧 .

存在即是理由 , 海纳百川 , 江汇千流 , 我一个十六岁的中国少年就这样懵懵懂懂的给送到了离家万里之外的欧洲大陆 ; 而跟我一般大的孩子正在国内的高中里接受正常的教育 , 享受着父母的关爱 .

那个亲手把我送出来的人 , 也是我的亲身父亲 , 也是几百万人口的一个大城市的所谓 “ 父母官 ”, 慈祥的对我说送我出来是让我换个环境 , 让我重头来过 .

回头想想 , 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 到底是他的拔苗助长 ; 还是我的自甘堕落 , 放任自流 ?

从小到大 , 我总比同龄的孩子懂事 , 我总比同龄的孩子早熟 , 我也总比同龄的孩子敏感 . 如果深究我人生的罪魁祸首 , 那么就相当于讨论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没有意义 .

瑞士带给我唯一的安慰就是让我遇见了阿达 . 阿达是我灰暗的青春里的一抹灿烂的彩虹 , 是她给了我光明和信念 . 和阿达在一起的日子 , 我的生命充满了阳光 .

那这个冰月又给我带来了什么 ? 准确的说 , 她是我的启蒙老师 . 她就象一棵 罂粟花 , 而我就象一个贪吃的幼童 , 吮着涂满罂粟的山楂果 , 欲罢不能 .

那天我们坐出租车穿过市区 , 来到 20 区的唐人街 .

那个区的唐人街又脏又乱 , 街角随处可见游荡的黑人和中东人 . 司机在 冰月的指挥下七拐八绕的把车开到一条又窄又长的巷子最深处 .

司机放下我们 , 收了钱 , 就把车开走了 . 冰月敲开了一扇破旧且积满灰尘的小门 , 一个歪带着网球帽 , 贼眉鼠眼的中国人搜遍了我们全身 , 才放我们进去 .

屋里灯光很暗 , 烟雾弥漫 , 一股发霉的味道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 我发现这原来是一间餐馆的储藏室 . 我肩上的包随即被另一个长着鹰勾鼻子的中年男人拿走了 . 我们就站在原地 , 网球帽歪着眼看着我们 .

我偷偷看了冰月一眼 , 她面寒如雪 , 目不斜视 .

整整站了有十来分钟 , 我感觉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 . 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 我抬头看他一眼 . 他的样子 , 绝对是那种小说里描写的 “ 正人君子 ” 的形象 . 男人和气的唤了一声 “ 小月 ”, 问了几句家常的话 , 就说我们可以走了 . 从头到尾 , 并没有看我一眼 .

我俩走到门口 , 男人突然问 : “ 这小孩是谁 ?”

冰月愣了楞 , 赶紧陪着笑说 : “ 噢 , 他是新来的 , 今天是第一道 , 锻炼锻炼 . 小鱼儿 , 还不快叫聪叔 ”.

聪叔嘿嘿一笑 : “ 既然是新来的 , 那是得锻炼锻炼 ”.

冰月有些慌 , 迈一步挡到我面前 : “ 我看就算了 , 他还太小 , 什么都不懂 ”

冰月的话还没说完 , 网球帽欺身上前 , 粗暴的一把将她推开 ,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 一记又重又快的老拳就招呼在了我的腮帮子上 , 我顿时眼冒金星 , 鼻子里有湿湿的热气往外涌 ; 我刚想站直 , 只觉得小肚子上又被狠狠的踹了一下 . 这一下 , 我结结实实的仰面摔在了地上 .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 我嘴巴里有咸咸的味道 , 我捂着肚子强挺着站了起来 , 愤怒的瞪着那个叫聪叔的家伙 .

聪叔轻轻的鼓了几下掌 , 点头说 : “ 是个硬骨头 ! 歪哥看中的人 , 我放心 . 小兄弟 , 是条汉子 !”

聪叔特意派车把冰月和我送回市区的一家旅馆 .

我浑身酸痛 , 趴在床上简直散了架似的 . 冰月不顾我的反对 , 褪下我的衣服替我擦上红花油并给我按摩 . 冰月端来一杯热水 , 喂我服下一粒白色的药片 , 她说是止疼片 .

她又替我放满了一缸热水 , 扶我进洗手间 , 才离开了 .

我躺到浴缸里 , 从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事就象是一个梦魇 . 我也弄不清楚我到底给歪哥做了什么 , 抑或是自己做了什么 , 到现在那包里的东西我也没看到过 . 我安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 歪哥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而已 .

我太累了 , 就在浴缸里睡了过去 .

在梦里我回到了瑞士的山上 , 阿达冲着我温柔的笑 , 笑着笑着就不见了 . 我说阿达你别调皮了 , 阿达就走过来眼泪汪汪的说小鱼儿你骗了我 , 你为什么要骗我 , 我不会原谅你的 .

我着急了 , 我说阿达你听我解释 , 阿达却不见了 .

我的眼前却突然又出现了冰月 . 冰月的唇压在了我的唇上 , 冰月软软的身体紧紧的压着我的身体 . 我感到浑身燥热 , 汗流浃背 ; 我口干舌燥 , 头皮发麻 . 我好热 , 我就想立刻冲到大雨里去淋个通快 . 我看到冰月的长腿缠绕在我的腿上 …

第二天 , 我在阳光明媚的巴黎的早春醒来 .

冰月正站在床前 , 面向窗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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