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黑心黨,黑心棉
小文回马三枪救了我那要命的棋局,他却说自己的赌注不是值班儿!
新来就叫板?要不是他这幅清纯的面孔,要不是他刚才精彩的八步绝杀,十有八九得走他一板。
“假金庸”说:“不值班更好,我就怕值班!你说吧,别过分就行。”
小文说:“刚才我进来自报家门,好像两位大哥对我们有成见啊?”
我刚才冲澡,还不知道这事儿,原来小文是个輪子!这輪 儿已经成了当今大陆专政系统的“风景线”了,关得到处都是。
“假金庸”说:“我们对你们是有看法,你不能赌这个‘看法’吧?”
“不是,”小文说,“共-产黨造谣太厉害,蒙骗全世界。你们别轻信我,也别轻信共-产黨,别抱成见,我给你们把共-产黨的底儿翻出来,把我们的真实情况也讲出来,我的条件就是你们好好听,听完了再判断,这行吧?你们要明白了,我替你们值班儿都行!”
这个因为信仰坐牢的义士,心里第一位的,还是维护信仰,不能不令人敬佩。
老大说:“好哇,外籍号这儿还没来过輪儿呢,你来了,正好给我们讲讲。”
这儿放茅比较自由,也给手纸。狭小的厕所里,外墙的观察孔透过一条亮光,房顶上亮着一盏小灯,我蹲了一会儿,才看见脚边儿那个破塑料碗,里面泡着的两个刷便池的牙刷——老大就赐给小文这个?!
小文进来瞎黢黢地学摸了半天,才看到了牙刷。他皱着眉头挑了一个,打开水龙头,刷上硫黄皂猛冲。
我还富余一个牙刷,临出海淀韩哥给我塞的。给他之前我想逗逗他,我过去洗手,见他还在洗,就问:“这牙刷你真用啊?”
小文一笑,“那咋办?总不能不刷牙吧?我知道这是干啥的,洗干净就行了。其实,世上的一切,都能用水洗干净,可有一样东西洗不了。”
“什么?”
“人心。”
“哦……”
“东西脏了用水洗,人心脏了呢?只能用佛法来洗,你听过这典故吗?”
我点点头,这个儒生这么能吃苦忍辱,真佩服!我不再逗他了,“扔那儿吧,一会儿我给你个新的。”
离看电视坐板儿还有段儿时间,我俩到风圈门口儿聊上了。我问他:“听说你是中科院的?”
“我原来是,去年博士毕业了。”
“在哪儿工作?”
“待业。”
“啊?”
“象我们练功的,原来在单位都是有口皆碑,都愿意要;现在一镇_压,没地方敢要我们。”
“搞的这么凶?”
“共-产黨对我们现在是四光政策:‘书给抄光,钱上扣光,脑子洗光,不服抓光’。不低头,单位连助学金、生活补贴都扣了,我宿舍都给抄了好几回,我们凡是敢为法-輪说话的,都抓。我爸找关系把我弄回老家教书,学校竟然不敢让我上讲台!刚报到,就停薪留职,要抓我去‘洗脑班’,我就流浪到北京来了。”
我长叹一声,“清华的龙志平,你认识吗?”
“啊?!他也在这儿?”
我说:“他海淀呢,从海淀‘悠’这儿来,又‘悠’回去的,我也刚从海淀‘打包悠上来’。”
“他怎么样?”
我双手一伸,说:“10年!”
“啊?嘿!”小文一锤大腿。
“你怎么样?”
他摇头叹息道:“快半年了,还没到检察院呢。”
“给你打的啥?”
“煽动颠覆国家政权。”
“啊?!怎么上纲上线到这份儿上了!啥事啊?”
“你在外边儿看过‘大-纪_元’吗?”
“很不错的网站,挺敢说真话的,净给共-产黨揭短了。”
“那是我们帮忙办的。”
“你也跟小龙一样?”
“美国同学回来找我帮忙,我还上学哪,我就给他们牵了个头儿,请他们吃了顿饭,就这个。”
我点点头:“你要真没做别的,这倒不算什么事儿啊?”
他摇摇头说:“安全局的怀疑我呀,猛往大里猜!弄大了好立功,前3个月,提了我100来回,最后才知道我没事儿。”
“家不在这儿吧?”
“我湖南的。”
“我说你无产阶 级呢!等我来钱了给你置点儿家产。”
“谢了,不用,我有钱,也有东西,都给三区那帮穷弟兄了,这儿,有床被子就能过了。”
“小龙可是‘混’得很柳儿啊!我看你怎么从头儿混。”
七处号儿里晚上只让看新闻,队长按时在外边儿插拔电源。看完继续坐板儿,这时候比较宽松,到9:00睡觉前,可以聊天、洗漱。
我找机会跟靳哥搭讪,“大哥,我见大使的时候,大使把预审磕得够呛,预审最后威胁着要给我办成铁案。您说会吗?”
大家都很惊讶,看来老内是没人敢惹预审的。靳哥问:“怎么茬儿?死磕预审?”
我就把见领事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我哭诉的情节,得保证咱光辉形象。
“假金庸”感慨道:“你看人家美国,真是把人当人啊!”
我不由得苦笑,象中|共这样不把人当人的政_府,太少了!大陆这些土生土长的“土著”都习惯成自然了。
有人感叹道:“你看人家大使说的:美利坚与你同在!”
“假金庸”来了段顺口溜:
“美国间谍不敢动,判了刑还让出境。
赠张机票送一程,你说老江多有病!”
靳哥一笑:“你是间谍吗?”
“大哥你别吓我!”
“这号儿可刚放了个美国间谍啊!”
“我真不是,要是间谍我能走私吗?我要是间谍,天打五雷轰!”我也不知为什么囫囵之间,把这话都喷出来了。
“那美国能保你?”
“美国……肯定要保护自己的公民。”
“这倒是。不过,我可知道有美国人在北京服刑的,真犯罪了美国也不往外要你。”
“靳哥,您看,我这能把我的预审磕下去吗?”
“百分百!”
我跟靳哥深聊了我的案子,没想到,靳哥这个老牌预审也没什么新招:就是让我赶紧买通新预审,加上美国使馆施压能快点儿——看来大陆现在的公检法,都“向钱看”了。
“又是黑心棉!”睡小文旁边儿的俄罗斯人指着我抱过来的被子说。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小文接过被子,拨开被子稀松的化纤外皮儿,稀疏的化纤很容易就开了条大口子,露出黑色的棉花套。小文说:“这是垃圾堆里的东西做的棉花。恐怕你那个褥子也是吧?这是分局(看守所)的‘土特产’。”
恶心死了!甭看我的褥子了,一路货色。在这地狱里,铺盖竟然都是垃圾,我们都成老鼠和蛆了!
“谢了方哥,总比趴地下强。”小文还真想得开。
已经躺在地铺的“鸨母”说:“共-产黨的天下,黑心黨,黑心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