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来（第四部分）

十、羊水穿刺
很快到了羊水穿刺的时间，我和老公都不紧张，我还略微有点期盼，因为又可以看见葫芦了。开始都叫老公不用去的，但老公还是坚持要去。手术过程很顺利，刚开始医生在肚皮上用两个手指推了两下，葫芦就闪到一边去了。留下很大一块空间。医生说“nice spot”，去拿器具时，我忍不住告诉他，你得快点，不然小东西又过去了。果不其然，虽然才一分钟时间，葫芦又已经夺回他（她）的地盘了。医生戳了两下，不知道葫芦是胆小，还是知道君子远离危墙的道理，两个小腿就跟青蛙似的缩回去，留给医生足够的操作空间。医生很顺利地将针戳进去，我在心里不住的警告小葫芦，宝贝，千万别过来，别玩高兴了过着界。不知道是否是羊水的体积变化产生压力变化，小葫芦基本是一动不动。共取了20ml的样，就看见羊水膜如气球似的瘪下去，上下壁都快接触到了。抢了葫芦的运动场，游泳池缩水了，觉得委屈了葫芦。回家后狂喝水，知道帮助不大，但即使早点恢复10分钟也是葫芦高兴的，他（她）不能没有地方翻跟斗呀！
整个过程也就两分钟，没有什么痛的感觉，又等了20分钟左右，因为护士要做些文件之类的。一周后初步结果可以出来，三周后知道详细分析结果。整个过程我都不是很担心，因为一直有个信念，神会保守我们葫芦！回家打电话告诉婆婆下周可以知道葫芦性别了。

十一、相别
我们一直期待着结果，但并不是很紧张。跟朋友说起时，也不觉得是很大一件事情。到了星期三，预定知道结果的日子。很注意手机是否是在正常的状态，不想错过医院的电话！到下午三点过时，接到我的OB的电话，就有不祥的感觉，不是应该护士通知我们吗？葫芦确实有唐氏！我花了两分钟反应过来，心已经一路沉下去了！老公这两天正好有个年会要开，竟然还第一反应的想不要太占用他的时间。医生坚持要他一起去，当天下午或者第二天一早都可以。我才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仅存的一线希望正一点点淡去。
整个决定过程虽然历历在目，但不愿意再回顾。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愿意做一切来避免这样的残酷经历！
做了决定后，摸着腹部，心如刀割。谢谢神，老公一直在身边，还向老板请了两天假在家里陪我。我不能想象没有他，我怎么能挺过这段时间！彻夜未眠，感到对不起老公，也对不起同样期待葫芦的公公婆婆，更对不起我的葫芦。但一想到以后，我和老公都离开这个世界后，没有人能够照顾他（她），没有人能够爱他（她），我不要我的葫芦经历没有爱，只有怜悯的人生。我告诉自己，我们做的决定是正确的。老公觉得如果葫芦跟其他小朋友不同，不能在一起玩，是对葫芦很不公平的。我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这是正确的决定，可仍然停不住眼中的泪水。直到第二天下午上手术台。
做手术时，我选择睡觉，我不能保持意识，忍受这样活生生的分离。还专门向麻醉师确实，我的葫芦也会和我一样睡去，不会遭受痛苦！心里才感觉稍好一点！在手术台上了麻醉药后，似乎看见一个小天使在房顶，心里祷告能和我的小葫芦一起永远的睡去！

十二、结束语
两小时醒来后，习惯性的去摸腹部，并没有减小。但我知道我们的葫芦已经回天国了，我的心比手术前平和了很多，但仍然痛彻骨髓。脑中挥不去的是葫芦在B超里活蹦乱跳的画面，已经过了三天，一谈起葫芦，仍喉头发紧，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每当看到外面灿烂的阳光，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枫树，啄食的鸽子，来往的行人，感觉到那温暖的空气，都会让我泪如泉涌。这些都是葫芦所错过的，所永远错过的。你带来了早春，虽然寒冷，却让我春意绵绵；而这生机勃勃的春末初夏，却不能和缓我心中的伤痛。
为葫芦写这篇日记是唯一能让我平静自己的方式，细细述说葫芦带给我们的欢乐，充实，希望，生命的美丽。在挖掘记忆的过程中，一掬土一掬土的埋葬我的孩子，尘封这段记忆，留下的只有葫芦带给我们的喜悦和平安。天父的祝福同样也会临到我的孩子，已在天国中的葫芦。
我能为葫芦做的非常有限，建一个葫芦自己的网页，做一本葫芦自己的影集，选一首歌给葫芦，“在谷中我遇见你”。我不知道我还能为我的孩子做些什么？这首歌是我和葫芦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主日才第一次听到，但非常喜欢，其中有一小段是爸爸的声音。因为这首歌是献给神的，相信你在天国也一定能听到！你能感觉到爸爸妈妈的爱吗？（歌曲连接：http://esnips.com/doc/244eadf7-693d-4977-9404-e336bf22e83d/20060521.%E5%9C%A8%E8%B0%B7%E4%B8%AD%E6%88%91%E9%81%87%E8%A7%81%E4%BD%A0.mp3）

今天在车里发现一朵绢花，是母亲节时，教会给每个母亲的礼物。虽然严格说来，我还不是一个妈妈，最多曾经是个准妈妈，但谢谢葫芦，让我成为一个母亲，谢谢你给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母亲节的礼物。我相信我以后还要怀孕，生子，但我想我不会再有如此强烈的惊喜和震撼！与葫芦在一起的这个春季已深深烙在我的生命中。


后记：
这篇日记是在情绪非常强烈的状况下完成的。害怕时间会迅速的冲淡一切，尤其是葫芦在这世间留下的痕迹是如此轻微！记录这一起走过的日子，能够与我将来的孩子分享，与远在国内的公公婆婆分享，与我们的家人分享，与爱我们的朋友分享，曾经有这样一个小天使掠过我们的生活，带给我们喜悦，让我们更好更深的领会爱的真谛。
我不是一个特别爱孩子的人，对别人的宝宝从来没有抱一抱的冲动。但我的理性一直告诉我，我以后如有自己的孩子，我能给她（他）最好的礼物就是一个美满完整的家庭。当我两年半前结婚时，上帝给了我最大的恩赐：一个富有爱心，有责任，幽默风趣的真正的男人。我想将这赐福也带给我的孩子们，让他们完整我们的生命，丰富我们的生活，升华我们的爱情。我们就一直这样满心期待着我们的小天使。虽然我们这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甜蜜体验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这样惨烈的结束，变成一个永远不能触摸的伤疤。我们仍然感谢神，将小葫芦接回天国，能够避免小葫芦和我们可能遭受的身体上、精神上的痛楚。过几个星期，医生会告诉我们我们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以后我们能告诉我们将来的孩子，你们有个小姐姐（或小哥哥）在天国里等我们，我们最后将在那里团聚。

写于2006年5月27日-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