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雨如愿接到P大的录取通知,同学们搞大串联,一家一家地串门喝酒搓麻狂欢,大学,自由,爱情就在前面招手。 闻雨当然连姜太婆都没想当,半推半就被棒棒糖套上连衣服裙,这是闻雨自己设计,妈妈请裁缝量身定做,上大学的当家衣服,(后来大学宿舍里真管这种当家衣裙叫钓鱼服)。刚能束起来的头发解开披着,棒棒糖一边替闻雨修剪流海,一边教训,“该装淑女时,咱还是得装,你不是迷恋那些侠女吗?看看人家,谁不是当面挥剑夺命,转身就谈情说爱?” 闻雨对着镜子练那个淑女笑,腮帮子都酸了,还是控制不好火候,区分不出哪是欲笑还羞哪是皮笑肉不笑。
闻雨盯着眼前这个身架壮实皮肤油黑,指头夹着烟的男生,陌生得心里发慌。 棒棒糖就是个话包子,滔滔话语灌满长江淹没嘉陵江。秦萧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侧身坐在矮矮的凳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专心跟手上的茧子和胶布较劲。 那双手本该在钢琴上跳舞的!闻雨自己打排球手上伤痕累累从不当会事,可这会就觉得十指连心。 闻雨的眼光在秦萧带伤的手和三月没剪的头发上来回轻拂,始终不敢停留在他的脸上。那种木纳的神情,缓慢的语调,游离的目光,没有半点秦萧的神采,只有相似的五官提醒闻雨,这还是那个风流潇洒的秦萧的壳子。 棒棒糖埋怨秦萧不该去山上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闻雨有种冲动,希望变成秦家大姐,抱紧眼前这个无助疲惫的弟弟。 闻雨心里一扯一扯地痛,拉起棒棒糖告辞,也许秦萧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不痛不痒的安慰和分享别人的喜悦,他更想要个安静的角落,重振自信。 临走秦萧递给闻雨一个纸袋,棒棒糖一把抢过,“哇,原来躲在山上写情书去了!” 打开来,是个淡蓝色的热水袋,“大热天的送这个?脑壳被石头砸了!”棒棒糖大失所望地扔给闻雨。 闻雨抱着这个毫无浪漫的礼物,终于开心地笑了。 枉为好朋友,棒棒糖也不明白其中的秘密。冬天晨练和夜自习时,闻雨的腿特容易抽筋,妈妈还叮嘱她一定别忘了带个热水袋北上读书。心细体贴比得上妈妈,这是怎样的一个男生! 闻雨知道这份温暖将陪伴自己度过今后的每个寒冬夜晚。 (10) 父母大概听到什么风声,离家前要给闻雨谈人生。他们本以为女儿目空一切,根本瞧不上身边的男生。这次不得不打预防针,“耍朋友我们不反对,虽然很不赞成。但,要找也得到P大里面去挑!” 理由当然是门当户对共同语言,生怕女儿跟一个落榜生搅在一起。
秦萧的回信多是比舒婷北岛还朦胧看起来象诗的东东,害得闻雨还去未名诗会混了几天,企图掀开朦胧面纱看清眉眼。每晚闻雨就在一字一句揣摩中梦回故乡。
那时姐妹俩哪知道歌星的身价几年后就涨了千百倍,声音和相貌就是可以当饭吃当衣穿当房住,鼠目寸光不是。
一天下课回来,竟然是秦萧坐在宿舍!闻雨那个喜呀,下巴都要笑到地上,转着圈地蹦呀叫呀,“怎么是你呢?怎么是你呀!”闻雨连嚷了八百遍,秦萧只知道傻笑。 原来秦萧来京参加艺术院校的考试。 闻雨书包一扔陪秦萧四处跑,见老师赴考场,把该“到此一游”的地界都“到”了一遍。 一桌老同学挤挤嚷嚷烫火锅给秦萧接风打气,热气腾腾划拳畅饮。从不沾酒的闻雨也借二锅头飘起来,坐在右边的秦萧也有几分迷茫。 闻雨只觉得秦萧的膝盖轻轻地贴到自己膝上,灼人的烫。还没分清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只手更烫地覆盖住闻雨的膝盖。闻雨就象火锅中上下翻腾的辣椒,冲上来,沉下去,冲上来,沉下去……… 秦萧仍然一杯接一杯地与别人干着,闻雨小腿不听使唤地抖,开始抽筋,上身却一动不敢动,觉得自己的膝盖化了,废了……… 多年后,闻雨梦中醒来,还能感到右膝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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