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ＶＡ内科病房 （一）

引子

不瞒大家说，俺河边眼看着周围的朋友象老胡一个个都去当住院医了，心生羡慕，也在努力看书准备考试呢。看书的百忙之中俺也积极地跟这班朋友保持联络，期望将来申请住院医时拉兄弟一把。一来二去，聊天之中就听到好多故事。这些朋友分布在不同的科，讲故事的调调和角度都不太相同，河边就想干脆在自己的博客里建一个专栏讲讲住院医，病人和医院的故事。为了显得生动，这次决定用第一人称。这样，这个“我”有时是男，有时是女，岁数和所在的科也会变化。河边写了那么多老胡的故事，大家老觉得不是第一人称读起来有些隔膜，甚至有不少人误以为俺就是老胡。俺倒真希望自己就是老胡呢：人高马大，一身正气，武功盖世，已经完成了考试和找住院医的艰难历程。动动脑子，我们周围有这种完人吗？这是艺术人物，或者叫意淫产物。

闲话放过一边，现在准备开始讲故事。今天故事的主人公是在内科的实习医，也就是第一年住院医，是个男生。在内科里，第一年住院医叫“ＩＮＴＥＲＮ”，虽然有处方权，但是要和第二年或第三年住院医一起管病人，听他们的，第二年以上的称呼叫“ＲＥＳＩＤＥＮＴ”。大家都知道，第一年是最苦最累最惨的。最没经验，最没地位，但所有的事情如写大病历，每日病程，开常规检查，开医嘱，第一线值班，报病历，给家属打电话等等等等都是ＩＮＴＥＲＮ的活儿，大部分都是“ＳＣＵＴ　ＷＯＲＫ”。这是至少几十年的传统了，大家都是这么走过第一年的。到第二年就升格为ＲＥＳＩＤＥＮＴ，有一两个ＩＮＴＥＲＮ为自己干活了，所以最终是公平的，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惊奇和抱怨的。在这里稍微介绍一点背景情况，帮助不太了解住院医生活的人理解下面故事。故事发生在中部一个中等城市的ＶＡ医院中的一个内科病房。。。。。。

（一）

我知道是应该五点十分起床的，但我每天都太累了，严重缺乏睡眠，所以我把闹钟顶在五点二十。我希望自己能在应该起床的时候自动醒来，如果实在自己醒不过来，就等闹钟闹醒，牺牲早餐不吃了。今天还是被闹钟闹醒的，我五分钟后走出家门，再用十分钟赶到病房，早饭自然是来不及吃了。知道作住院医特别辛苦，所以住在离医院最近的ＡＰＡＲＴＭＥＮＴ，挺贵的，周围环境还不太安全，但就图一个近。ＶＡ的停车场有点意思。中等城市嘛，免费。病人停近处，受照顾，员工停远处一个单独的停车场里，还要挂上ＨＡＮＧＴＵＧ，免得被拖车拖走。其实我住得这么近，走都能走到，但早晨出来时天还有点黑，不太安全，而且晚上经常干到天黑，也是开车回家比较安全。早就有走过来的朋友提醒我住院医期间几大注意事项，一个是有功夫就抓紧吃好睡好，否则会ＢＵＲＮＯＵＴ的；一个是注意安全，天黑了不安全可以让警卫护送到车边，但我从来没这么做过，小实习医不好意思麻烦人；再一个就是辛苦一个点不要紧，千万不要出医疗事故。

到了病房，第一件事是ＬＯＧＩＮ进电脑看病人的血压，体温，化验结果，还有夜间的病程记录，知道一下昨天自己离开后病人有没有发生重要的事情以及生命体征和花验结果有没有大的异常，如果有必要可以调调降压药降糖药补点钾钙什么的，还可以把明天的化验先开出来。还有就是看一下病人有没有换床，省得按照老床号找病人扑空了费时间。等一下会说到，ＶＡ有千不好万不好，但这套计算机病历管理系统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我有八个病人，今天三个实习医里有一个休息，他的病人我要分管三个，这样就超过十个病人的ＣＡＰ了。但一个实习医每周休息一天时其它两个帮他管病人这是规矩，所以也较不得真了。有些住院医看见实习医实在忙不过来就帮忙写一两个病程记录。

看完电脑看病人，十一个病人分布在四层楼里。二楼是ＭＩＣＵ和ＳＩＣＵ，有监护仪；三楼大致是外科的地盘，但我有个病人有胸管（ＣＨＥＳＴ　ＴＵＢＥ）所以住在那里；四楼是不需要监护仪的内科病人的主要病房，我的大部分病人住在这里；五楼是老年病房，有些比较稳定的病人住在那里。有好几个病人门口都摆着放隔离衣的小车，看见门口挂着需要穿隔离衣的招牌就只管从小车里拿一件一次性隔离衣穿上就是了，不用管浪费不浪费的。病人住院一天平均花费８００美元，一件隔离衣算啥呀。但我还是不喜欢隔离衣，穿上脱下，再加上戴手套什么的，多花好几分钟，有三四个病人被隔离的，加起来耽误时间不少，早晨时间宝贵呀。一般是医生见到培养结果Ｃ　ＤＩＦＦ，　ＭＲＳＡ什么的就得开隔离医嘱。有时侯，没有上述培养结果，医生也没有开隔离医嘱，但病人莫名其妙就被安排隔离了，一追问原来医院里专有一班人马管这事情，见到腹泻的就怀疑是Ｃ　ＤＩＦＦ，先隔离了再说。

这里的内科病房老年人多，大部分都在七十以上，五十多岁的病人我们就觉得年轻得不得了了。老年病人，心肺毛病一大堆，ＣＨＦ，ＣＡＤ，ＨＴＮ，ＨＬＤ，ＤＭ，ＣＯＰＤ几乎人人至少得来上三四个，每个人都是十多种门诊用药，二十多种的也大有人在。曾经有主治医听到我报病历说病人五十几岁就哈哈一笑，说这是我们的儿科病人喽。这些老人同时患有痴呆的总有百分之三十左右，从他们那儿问病史格外地费时间。有不少病人是常年住在ＮＵＲＳＩＮＧ　ＨＯＭＥ的，他们ＣＯＰＤ加重了，贫血够指标了，或者肺炎尿路感染神智不清了就被送回来。治疗几天好转了就再送回ＮＵＲＳＩＮＧ　ＨＯＭＥ，因为这里是ＡＤＵＬＴ　ＩＮＴＥＮＳＩＶＥ　ＣＡＲＥ，不是慢性病的休养所。要休养有专门的ＲＥＨＡＢ　ＣＥＮＴＥＲ。有些病人长期插着尿管，长期大便失禁，有吞咽障碍，有糖尿病，老慢支什么的，出院过不了两三个星期就又弹回来了。我其实喜欢年轻病人，是急性胰炎就禁食输液，是肺炎就上抗菌素。不象老年人，说是尿路感染，其实还有另外八个病你也得治。一共二十来种药，不但要知道用了什么药，象高血压药什么的还得知道剂量，管一个病人顶得花几倍的时间。

跟十一个病人一个个谈过，听心肺摸肚子按小腿看有没有水肿这是基本的常套，有些病人有褥疮的还得定期检查，病人胖得搬都搬不动，还得脱了隔离衣出去找护士或护工帮忙。找到帮手后再穿上隔离衣一起把病人搬到床的一边，再把病人从仰卧推成侧卧，打开尿布看骶部的大褥疮，把手指伸进大洞按按看里面有没有积脓。还好，今天尿布里没有大便。说到这里，想起有一件事满好玩。有一天，主治医下令：“大便潜血检查你开了医嘱护士且不给你执行呢。我需要马上知道病人有没有潜血，所以查完房就去做个肛门指检。”没说的，凡是实习医能干的事情都是实习医干，你不会的话住院医才会带着你做。我找护士要来作大便潜血的试纸试剂和做肛门指检的润滑油，到了病人那里先做思想工作：“会有点不舒服，但对诊断很重要。。。。”然后打开病人的尿布准备进行指检，哇！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