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封建之美 7
朱雨心
资本主义社会有一个大好处,那就是:自由。没有人强迫工人做奴才,尽管工人是不得不做奴才。奴才可以自由选择主子,尽管实际上是主子自由选择奴才。奴才与主子不是天生定死的,奴才也有做主子的机会,主子也有做奴才的可能。等等。然而,自由的代价就是:工人做不稳奴才。在西洋资本主义社会早期,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工人要是做不成奴才,面包和牛奶就都没有了呀。怎么办呢?没有办法。那真是:走投无路呀。要不怎么叫“吃人”呢?
美国当年因为南方饲养黑奴,吵到了打内战的程度。奇怪的是:南方的士气居然比北方还要高,并没有因为饲养黑奴而觉得在道德上处于劣势。这其中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南方认为,北方的资本主义自由工人的生活,还不如南方的黑奴;资本家虐待工人的事,也并不比奴隶主虐待奴隶的事少;若解放黑奴,黑奴的生活只怕是变的更糟糕,而不是变的更好。北方的工人,有工作时,也只不过是糊口而已,一旦失业,简直就没有办法活下去。而南方的黑奴,在某种程度上,却是:“生老病死有依靠”,就算是等同牲口,主人家至少也尽量把它养的壮壮的呀;万一生病,主人家也总是尽量设法请个兽医来看呀。北方的工人要是生病请不起医生,只有听天由命了。
工人做不稳奴才的问题,有时严重到了西洋新生的资本主义几乎要走不下去的程度。所以,才有了社会主义。所谓社会主义,就是政府出面,让本来是完全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按政府制定的规则竞争。自由,当然是打了折扣了。但是,工人做不稳奴才的问题有所缓和。另一方面,所谓社会主义,就是政府出面,办些“生老病死有依靠”的事。就算工人做不成奴才,好歹有社会救济,能有面包和牛奶吃,不至于饿的发昏,铤而走险。就这样,总算是救了西洋资本主义的命。其实,这些都是技术问题。工人不希望做不稳奴才,资本家也不希望工人做不稳奴才。把这些问题,当作技术问题来研究、解决的,这就叫做唯物主义,站在这个观点反面的,是唯心主义。同样的,今天的中国,存在着许多问题,把这些问题,当作技术问题来研究、解决的,是唯物主义;站在这个观点反面的,是共产党的原教旨主义。
唯物主义,是物质第一。没有物质基础,社会主义也照样救不了命。这个物质基础,最重要的是:工业化创造了大量的财富,使社会救济成为可能。尽管如此,社会救济,常常是养了一批懒汉,而且,懒汉总是越养越懒,越养越多。这并不公平。尤其是“民主”国家,懒汉也有一票,政客们为了选票,也要取悦懒汉。结果,懒汉越多,影响力就越大,社会救济就会变的越好;社会救济越好,懒汉就变的越多。这是个自动加速的循环。最终还是会导致社会崩溃。所以,社会主义不能过量。各“民主”国家,要趁现在懒汉势力还未坐大之际,赶紧修改选举法,改成:不纳税者,没有选举权。否则,日后悔之晚矣。
中国古代的两千年资本主义社会,没工业化所带来的财富,社会没有多余的资源用于经常性的社会救济,无法用社会救济的方法来消除工人(替人做工的人)做不稳奴才所产生的严重的社会问题。一旦出现大量的做不成奴才的工人,即所谓:流民,社会就可能崩溃,引发改朝换代。中国古代的改朝换代,是资本主义经济规律的必然。政府是否腐败,是次要的因素,充其量,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加速或延缓必然要发生的事罢了。中国古代改朝换代特别频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资本主义的经济规律,其次是因为北方野蛮游牧民族的入侵。西汉的王莽,大概也认识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致命缺陷,所以,想要用恢复封建社会的“井田制”来解决问题。王莽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不完全是崇古复古的书生气。封建社会是应该比资本主义社会稳定。日本所谓“万世一系”,从来就没有改朝换代。日本的国歌《君之代》,出自一千年前的一首古诗,歌中唱道:“君王的时代,一千代、八千代,直到砂砾变成岩石,岩石上长满青苔”。以至于日本连王朝的名称(比如,中国的秦、汉、唐、宋之类)都没有。总共只有一个朝代,没有必要取名字了。如果说:是因为古代日本政府特别的不腐败,或是日本人特别的乖,不喜欢造反,所以没有改朝换代,都令人难以想象。人性应该是一样的,所以,政府的腐败程度,或者腐败倾向,人民的造反倾向,应该是类似的。日本之所以能“万世一系”,最主要的原因,应该就是一直延续到近代的封建社会。其次是因为大海阻隔,不受外界侵扰,否则,至少蒙古人那一次就躲不过去。
如果一个资本主义社会没有工人,当然也就不存在工人做不稳奴才的问题,当然也就不存在资本家“剥削”工人,或工人被资本家“剥削”的问题。其实,中国古代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就是这样的。自给自足的自耕小农,本是“小资产阶级”,既不是“被剥削”的工人,也不是“剥削”工人的资本家。只有自给自足,才能享受最大限度的自由,才能最大限度的维持人格尊严。一个饭碗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无论如何,不得不拿自由与尊严去妥协。小农经济,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春种秋收,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一家老小,常相厮守,尽享天伦之乐,又享人与自然界的和谐。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非常完美,简直就是理想社会,是人类社会迄今为止,最美好、最文明、最人道的生活方式。比共产党人所推崇的共产主义,还要理想。在这个意义上讲, 向小农经济社会靠拢,才算“进步”;离开小农经济社会,算是“退步”。
共产主义社会,是一种极限状态的社会。共产主义的核心在于平等。然而,靠近这种极限状态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非常强烈,强烈到人们已经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在了,而只能作为社会的一份子而存在。可以想象,在那样的社会里,个人是很不自由的。实现共产主义的条件,按共产党人的经典说法,是“物质极大丰富”,丰富到了没有“私有”的必要了。
小农经济社会,却是靠近与共产主义社会正相反的另一种极限状态。在小农经济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非常弱,在其极限状态,弱到了几乎没有相互作用,也就无所谓平等,还是不平等。人们以几乎完全独立的个体而存在,享有充分的自由。在现实中,这里的个体,是以家庭为单位出现的。实现小农经济社会的条件并不难办到,只要每家有那么一块地就行了。小农经济社会,虽然物质并不“极大丰富”,但是,它的自给自足程度已经到了几乎什么都不缺少的地步,感觉上,仿佛就是“物质极大丰富”。老子所说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应该就是这种小农经济社会的极限状态。
古代的政府,采取“重农抑商”的政策,以保护小农经济,是合情合理的。只是受资本主义的经济规律,以及自然规律的双重驱使,小农经济难以长期稳定。小农大量破产之时,也就是社会崩溃,改朝换代之际。一个系统, 必须要有一个负反馈的机制,才能自动维持系统稳定。资本主义的经济规律,只有正反馈的机制,所以很不稳定,到目前为止,只有靠社会主义的人为调节,难度很大。现在看来,唯一同时符合资本主义的经济规律、人性、人道主义、以及自由人权之类,而又能自动抑制土地兼并和小农破产的机制,只有上层富家大户养小老婆,以促进集中了的财富的分散;而下层穷家小户,一妻多夫,以避免破产。一旦有了这样的习俗,便能造就最大限度的小农经济,并自动维持系统稳定。若如此,国泰民安,江山永固,“万世一系”都有可能。中国人传统上只有养小老婆的习俗, 没有类似西藏、尼伯尔人那样的,一妻多夫的习俗,所以仍不足以使系统稳定。这个机制 ,不但适用于古代的资本主义社会,也适用于今天。如果有了这个机制,政府几乎不需要办社会救济,也不需要人为地去缩小什么贫富差别,连什么“计划生育”都不需要搞了。关于这个问题,已另有专文(详见《从小老婆说起之三 — 资本论》),这里就不重复了。
今天,我们已无法再回到小农经济社会了,我们已无法再享受那宁静、安详、从容、温馨、而又自然的生活了。我们不幸被迫跟着高速运转的机器奔跑,想歇一下,都不可能。可怜,可悲啊!然而,小农经济哪怕再美好,我们也不得不放弃,因为小农经济无法抵御现代工业所产生的坚船利炮。但是,尽管我们不得不放弃小农经济,我们不应该 否认两千年的所谓“封建社会”, 小农经济之美。朱雨心 2007 年 10 月 28 日(本篇完。待续“三说封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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