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摄影,却和摄影有一分不弃不离的缘分。就如同我和漫画,就如同我和戏剧。
摄影使我爱美,寻美;漫画使我幽默,智慧;戏剧使我夸张,有灵性。
我也有不少专业摄影的朋友。姜健属于半路出家的后起之秀。八十年
代中期,我和他同住在省委大院邻近的两座小楼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姜家仨兄弟都是搞艺术的。老大和老三是芭蕾舞演员,王子般的高傲,
身边多是挺胸昂首的公主。姜健是省歌舞团的首席中提琴手,温文尔
雅。像这种成员组合,在当时的高干家庭中并不多见。
我和姜建来往多半是因为他的夫人。小娜是我的闺中好友,我们都在
执法部门工作,相继作了母亲,两个儿子是穿着开裆裤“摸爬滚打”
一起长大的。有一天到他们家,一进门就见姜健一手端着个白磁盘,
一手拎着几张还滴着水的黑白照片,大叫着从小黑屋里冲出来:成功
了。快看,成功了!小娜推着我说:别理他,中邪了。做梦都在说照
相。我那时在司法杂志社当记者,与魔鬼较量的无冕之王。对此根本
不宵一顾:那照片里还能看到旋律?别逗了!姜健在暗室里的时间越
来越长,发表在各杂志上的作品也越来越多。等到我出国时,他在全
国的摄影界已小有名气。
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一起。出国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不时有他在国
际上获奖的好消息传来,他的作品在美国,法国,丹麦,荷兰,意大
利澳大利亚等国家展出。前年,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受澳大利亚政府
邀请他的获奖作品《孤儿档案》参加弗尔曼陀国际摄影节,他们夫妇
来到澳洲,我们约好在皇冠赌场的西餐厅见面。
姜健成熟了许多,浑身上下洋溢着艺术家的气质。他随手拿出了送给
我的礼物:《孤儿档案》摄影画册。我惊诧得看着他:好像不是您的
风格吧?其实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姜健是一个作品不多,但却精益
求精的摄影家。每一个选题都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开始动手,每一个选
题都历时多年,由此足以可见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成熟与品格。
他的话题从这些孤儿说起:2004年河南慈善总会与少林寺联合策划发
起:千名孤儿救助和少林寺慈幼院筹建活动。我的朋友少林非物质文
化遗产保护机构的钱大梁问我想为此事做点什么?我认为这是一件很
有意义的事情,它涉及中国的慈善,佛教,社会保障,弱势群体和人
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等诸多问题。“千名孤儿的救助”一定会对这些
孩子的命运产生影响。出于摄影工作的本能,我想用肖像档案的方式
来记录和见证这个充满仁慈和爱心的行动。这不是简单的影像作品,
它对我的人生之路将产生重要的影响。
我要通过我的创作向全世界告知:有这样一千名孤儿,生活在中国河
南这块土地上,这是社会弱势群体中的特殊群体,需要全社会的关注。
这是一个很大的影像行为计划,五年之后我想邀请十名中国摄影家用
各自不同的方式和我共同追踪记录这些孩子的生存变化,十年之后,
我在邀请十名国际摄影家也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和我做同样的事。通过
这样一个计划,我们可以得到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和比较的文本。从而
探讨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影像观念对同一事件的反应与态度,共同见证
这样一个有意义的事情。
我相信在这样一个充满人类挚爱的世界里,这些孤儿的人生之路不再
孤独和无助,他们的命运将因此而改变。
翻开这本画册,我被姜健的勇气折服。这样一个计划,无疑是对一个
摄影家的耐力,心智及品格的极大考验。在“档案”中的照片,记录
的不仅仅是孤儿证明,还有面部表情,姿态,衣服,这些都将成为每
一个人的性格写照,让读者来感受和猜测他们将来的命运。在这些孩
子的背后没有环境处理,他们的命运又如黑色的背景一样茫然,不可
预知。
思索-使姜建不再是纯粹的摄影了,它与艺术相关,它与社会道义相关,
它与个人命运相关,他让这些孩子的命运成为一种公众事件,因此,
他的摄影方式也许是对社会的一个检验:公众的注视和关爱到底能持
续多久?
我饶有兴趣地望着姜健:从一个专业的首席中提琴手到关注社会的摄影
家,这中间到底有多大的距离?
记得有一次,我和小娜带着孩子在院里散步,正巧碰倒姜伯伯开会路过。
看着两个嬉笑打闹的孩子,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你们这些大院的孩子,
无忧无虑,得天独厚。将来要有出息呀!
(此文送给网友半缘心和他的父亲-一个也曾在上海军管的老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