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
唐夫
走啦!把你写进我的回忆录,究竟放什么位置,还定不下,暂将初次见面情景描来。
我曾经给国内朋友写信,这样说过:如果你读我的文字,必然会想到我在哪里,那你现在就看或想着地球吧,从亚洲直上西北风方向,注意目光移动,在瘦长的上窄下宽的波罗的海右边那片版图,模样像个少女在回望孔雀东南――故乡黄土。这少女就是芬兰,这里有塑像,一个姑娘与鹰相搏,那是暗喻芬苏邦交。你再仔细看,那松宽的下半身下的足尖,就是首都赫尔新基城市位置,三面环海的半岛城市,有无数的岛屿,海水甚至延伸进入城市里面,象湖泊那么一片片。这是内海,在北极沿边,由于地壳的变动,这海可能是冰川溶化而成,如果不是在丹麦到挪威那儿有个之字型的狭窄出海口,整个波罗的海就是巨大的湖泊,非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可与之较量。我住这东边,称芬兰湾。
这是该国最南部的地方,海洋和城市没有距离,总统府门前一百来米不到的位置就有碧波荡漾,海船海轮楼层般铺设在海面,不远的几座岛屿像执勤的哨兵,长年累月坚守岗位。
沿海滨大道向东的桥梁将另一半岛连接,地铁也从这里过桥到东部的购物建筑中心,据说是北欧之最,十几年前的建筑,可能现在已经被别的国家,别的地方新建筑超越。人类总爱这游戏,彼此攀比,就像怀春的姑娘和滋润的少妇比较裙子。巴尔扎克说世界上的一切总是在不断翻版,包括人的思想在内。这购物中心当然属于对过去建筑的翻新和被未来设计的淘汰之例。但它的特点是这购物中心大楼下,那怀胎似的地铁站,把乘车个个当神童直接活蹦乱跳的“生出来”,就见到琳琅满目的商店尽情挑选,这是非常别致新颖的--就我周游过的世界城市而言--地铁站,它极其方便游人旅客和行人。
就在这地铁站上,发生了意外的事。
我写上述对你乏味了,但我不想此文仅在你我之间流传。
下面就说你:
说意外,因为有个女人凛空而降,当我看到她就想说:“下凡的”。其实,她还是“慕名”而来,与我交道半年(笑我为神人,彼此哉!)。初次见面。我这么说是证实了她在电脑里传来全家福,复她的照片只有独行侠。对我而言,她是“因公出差”;当然,于我是私。
忙于写作,我对万事万物当三界五行外了,但她引起我注意:是说在美国博讯读到我的芬兰篇章,就用E写信找来;再则她也住这里,也写芬兰,甚至在国内报刊有专栏,她有魔法出版方便,我沾不上边,疏懒俗务。
很久前在MSN发现她输入我的邮箱号招呼,我应付两句,知道了她是个年青的妈妈,孩子几个月(那时)。我女儿也有那么大的孩子,莫非她们同龄?代沟啊,我想共同语言不会多。但偶有对话,对她有点印象,忘却中又恢复。
对女人,我喜欢网络交道,可催发灵感,离开电脑轻松。现实女人对面,我当魔鬼:美(非仅指外貌),会魂不守舍;丑,为之惋惜;平平,唠叨乏味,实在不敢倾奉,我的时间以分秒计。
曾对一位置腹的网友说过:你别看我在网络调笑,其实,当我有诗文之后,对方是历史,除非她能“再接再厉”,这不可能。时过境迁,我阅读自己的文字,自己享受。
你看,我多坏。侠书里写“采花淫贼”,大概如此,但我采精神,最多挨骂,不内疚。
走近的她,月前邀请我会谈进餐,因孩子她一再道歉并推延,现在要践约,一再提醒我,最后还是被我忘却,早上十点来电话,我才猛然从文章里自拔,匆忙洗洗漱,内心还报怨社交多难,做幽灵好久,又得回到“人间”。
我们在赫尔新基较大的地铁站相见,电子时代敏捷,手机指导步伐,天涯咫尺都能易位。还真像她自己介绍过,个子高。我看她肤色极好,典型瓜子脸,东方女人那含蓄的风韵,更兼燕瘦姿态,要早千年,也怕有花上舞蹈的佻约丰姿。我开她玩笑说丰腴才好,她说为孩子睡眠总欠,乌呼!女人哪。
她坦然大方,居然和我握手并足平肩,随我的意愿,我们来到图书馆楼里咖啡店,在绿树掩映的桌椅相坐,我倒是忘却约会一块进餐,一小时前我才填满自己。为此,我喝咖啡,她用刀叉(说是为孩子,还没吃早饭)。
分别后,我才觉得自己很失礼貌。
这下的海阔天空之聊,大概是我积蓄多年话语,文章,世界,中国,思想,经历,人生,我只顾自己说,她仅仅偶尔插话,间或我问她。恍然间当自己在五角大楼里接待BBC人士。之后,我才醒悟,自己多么轻浮,夸夸其谈是痼疾,来芬兰独自静静呆写傻读,这下有人听,我旧病复发了,呵呵!
每次回国,弟妹们都嘲笑我,肯定是在芬兰憋很了,那点人居住的地方,拍照都求不到人偷影,话包子还过得下去?其实,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搬弄口舌”,曾为此进牢房,不改也改不掉。
中午之后的咖啡店越来越少人,一对陌生的男女就这么谈了整整三小时,多是我大放厥词,两杯浓咖啡刺激后的头脑,那感觉就像地球被脚尖顶着旋转,无限的话题又是五洲四海,中国芬兰,风土人情,风貌特色。
这十几张条桌已空空如也了,绿黄色调搭配和谐的咖啡厅,真是聊天“洞天福地”。我突然怪想我的文章大概要多认两个字的才爱读――而她却有兴趣――便随口问道:“你在国内什么大学毕业呢?”
“我在一般…..。”她说这些我倒没有怎么在意。
“哦!”我淡淡回应,她最后也浅浅补充一句:“三年前和丈夫在哈佛大学进修完毕。”
我不做声,立即想到个故事:
三十年代有次国际文艺会议,集中了世界相关人士。一位匈亚利作家炫吹自己年年新作问世,著作等身,唾沫乱飞之后,傍边的瘦小女人默默静听,他忍不住:“尊足下写过多少大作?”
“一本。”小女士腼腆的说。
“写了多少时间呢?”匈亚利豪杰调侃的口吻,不屑一顾的神色涂抹了满脸。
“十年。”
“作品名呢?”
“飘!”
他赶忙跑掉,据说还跌跤出场。
我没跑,她见我在笑,也没问,是以为我瞧不起哈佛呢,还是当我文革老三界,难猜她这么想,不敢问。
午后好久了,我们初来时三分之一位上有人,现在没有声息,灿烂的日光抚摩着大片的玻璃,室内绿叶窗外白雪。芬兰环境就这么静谥而舒适,旁边的枝条听我的谬论不也耐烦,当我移动凳子,它也触动一下,提醒我莫嚣张,芬兰人的文静礼貌是情愿让嘴巴发馊都不多说。极目闪烁的阳光格外艳丽,也赞同似的。
我猛然醒悟,问她,看表很吃惊“哟,我得去接孩子!”
匆匆在地铁站道别,最后的话:“等我丈夫在家的时侯,我邀请你来做客。”
这让我感激。寂寞中被人记得,难免不受宠若惊。好像自己发现了活着的奥意。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我内心,这位凛空而来的,是不是为党和国家“次要”领导人所派?曾经一位北京人来芬兰很快和我成了好朋友,把我的思想挖得一干二净,给的E号全是空的,我才恍然大悟自己进过一次幼儿园。这次不会吧?
遗憾的是,那两杯咖啡之后,我的午睡被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