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一瞥
刚到英国那一年的十月份,突然接到妹妹的信,说是打算一家人来英国看望他们,这真是让她喜出望外。虽说那时他们的生活条件还很艰苦,她有些担心生活上一直养尊处优的妹妹未必受得了,但是妹妹的到来无疑会给她沉闷抑郁的生活带来一道亮光,妹妹在国外生活多年的经验一定会让她受益匪浅……。多年未见的姐妹俩家人能跑到这异国他乡来相聚,不管条件差不差,生活苦不苦,必定会别有一番情趣。英国的十月份,白日就明显的渐短了,再加上夏令时一结束,下午4点天就差不多黑了,可住在新加坡一直都活在夏季里的妹妹一心想体会秋天的感觉,特意选了这个季节。
为了接妹妹一家,他们一家三口乘上了去伦敦的火车。虽然老公已去过多次,但她和女儿这还是第一次。那一天是难得的阳光灿烂,当他们在煦煦的微风中走出维多利亚车站,脚终于踏上伦敦的土地,那些当年学英语时,背得滚瓜烂熟的林格风课文中的那些让她充满遐想的地名此刻就在她的脚下,这让她莫名地兴奋起来。他们沿着海德公园漫步向白金汉宫走去,迎面碰上了皇宫卫队换岗的仪式。他们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一样不由自主地被这奇观吸引。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世界上会有这么漂亮的马,这么多英俊的小伙子穿着这么质地高贵华丽的制服,沿着相同的路线,每天不厌其烦的做着同样的事而且几百年不变,就光凭这一点,就让她对大英帝国肃然起敬。什么样的服装设计师设计出这样造型:灰色的高头大马,红色的衣服白色的衣领,黑色的马裤长靴,黑色的长麾从腰际伸出直盖住马尾,人与马混为一体。什么样的人穿上这样的制服骑上这样的马都会气宇轩昂起来,她想。看着那些煞有介事一脸神圣的卫队士兵,特别想知道这完全是训练出来的职业表情吗?
从白金汉宫门前穿过走进对面的圣詹姆斯公园(St James),在金黄色的落叶一片中女儿与白色的鸽子灰色的松树嬉戏,阳光在她的头上肩上洒下奇异的光斑,老公抓住了这一时刻,拍下了一组极棒的逆光镜头。这个公园大概和我们北京中山公园类似,紧靠皇宫紧挨权势,是进行重大活动的场所。
时间有限,他们快速的走过唐宁街10号,威斯敏斯特议会大厦,大苯钟,皇家做弥撒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然后又来到特拉法加广场,终于走进了她向往已久的国家艺术馆。其实她对油画艺术的了解充其量就是看热闹的水平,可是当他们走进这殿堂,她相信,决不只是她自己,每一个人都会被这富丽堂皇的气势,巨大的魅力所震慑,这一幅幅的油画在柔和的奇妙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让你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目不转睛,你会感到画家的伟大和对艺术的敬畏。
由于时间的关系他们只能有选择的浏览了十八世纪十九世纪部分作品。那时由于摄影技术还未问世,艺术家追求的是光,色,质感的逼真,是寻求真实地再现。几百年过去了,这些油画的色彩还是这么浓郁,质感还是那么深厚,你甚至都想用手去摸一摸那人的肌肤,你甚至都能感觉到那肉质的弹性,人物眼神表达的欢欣,平静,悲戚,恐惧仍然是如此传神。她顿时明白为什么后来的画家,凡高,莫奈,毕加索不能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十九世纪的画家已经把油画技艺发挥到了极致,要想突破决非易事。尤其是当照相机走进人类,艺术家的创作不能再仅仅是一种美的再现,他们必须另辟途径来表达自己,表达他们对世界对美的感受。这似乎是所有艺术发展的必然。任何事物发展到了极致,接下来大概就应该是一场革命颠覆。她不太知道美术史,但此刻她对印象派,现代派的绘画刮目相看,至少愿意去试着去理解了。
走出国家艺术馆,离接机的时间还早。他们在一家快餐店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朝泰晤士河边走去。在渐渐落下的夕阳中,看到圣保罗大教堂的圆顶发出了橘黄色的光与天空的淡紫色融为一体,她笑着对女儿说,你看天堂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她妹妹曾对她说,如果把城市拟人化,巴黎像一位风韵卓约的女人,而伦敦就像一个知识渊博的老人了。你能感到一种不可言喻的厚重,一种历史的沉淀,一种气势,一种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气度和包容的胸怀。这样的感觉在利物浦是永远找不到的,这就像在她曾经生活过的那座中国西南的山城,你如何能感觉整个中华大地的脉动?城市的风采只能是靠历史缓慢的积累,文化像酿酒一样从不知不觉产生的底蕴中所获,何以能一挥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