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往前走
------ 从众主义的文化思考
作者: 谢盛友
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个很奇怪的笔名:围观生活。就是我们快过年的时候,就是我们祖国大地雪灾的时候,我约围观兄到广州火车站,一起观察一张照片。照片里很多很多的人,应该是几十万吧,每个人手里握有一张火车票,每个人都着急,因为每个人都担心自己赶不上火车。
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拥挤不堪,焦虑无解,有一个人往东走,所有的人就跟着往东走,没有人告诉跟从者为什么,也没有人能告诉为什么。领头往东的第一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往东就是目标,也许往东就是希望、就是方向,也许......。
后来,有人领头往南、往西、往北,当然,跟从的队伍越来越大。......
人为什么会跟从、会从众(conformity),我认为根本的原因是无知,而最根本的原因是知情权的被剥夺。根本的根本就是权利贫困。
还是过年,大家还记得1988,中国大陆十万人才过海峡吗?人才要过海到海南、在大陆工作的海南人也要过海回家过年,造成从海安到海口的轮渡同样拥挤不堪。年三十,我们在海安码头,也是每个人都握着一张船票,在那里干着急。轮渡每小时一轮,我们被安排在下午五点,最后的一轮。不知道怎么搞的,六点过去了,还是没见渡船,七点过去了,还是没有渡船,等轮渡,我们个个在那里度时如年,那有心事过年。
等待队伍中有一位文化报的记者小杨,还有一个德国留学生。德国鬼佬拿着船票问我:“为什么这样,这船票就是合同,为什么你们中国人不履行合同?”实话实说,我还真的是第一次懂得那张船票就是合同。
晚上七点多钟,我们突然间听到海安港务局调度处最后的一个工作人员的关门声,正准备走人。我灵机一动,立刻学魂断蓝桥,指着工作人员的鼻子说:“你不能这样!”
我拉着小杨,让小杨给他看记者证,我威胁工作人员说:“你赶快给我解决,不然你就在这露天码头跟我们一起过年,明天看报纸,看我们报社怎么收拾你!......”可怜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被我吓得半死,他以为我是文化报的总编呢!
他被我吓得半死,这回不轮渡,先轮到我可怜他。其实,他既无权力也没权利,也无任何规章制度可遵循,他跟我们一样,也是在那里当多哥,等待又等待。
我问他能否打电话到海口港务局,我要找谢春明,他是那里的科长,是我很远很远的一位堂叔叔。叔叔已经在家里吃年夜饭,看那无聊春晚,听到我被凉拌在海安码头,电话保证协调其他科室,赶紧解决。折腾到半夜我们才到海口。
在新港上岸后,迎面看到墙上挂着大大的红布标语:大陆人才,欢迎您!落款:海南大特区筹备建省委员会。德国鬼佬问我上面写什么,我没力气回答。我说,若我还有力气,我一定爬上去,把那大大的红色恐怖扯下来,给那些权力哈巴狗作衣服穿。
这件事我一直深埋心底,至今最大的感悟是:权利贫困者有时候不得不走后门、拉好人关系。
人为什么喜欢从众?
当情境模糊不清时,人们往往会以别人作为信息的来源。当人们不确定什么是正确的反应、适应的行为、正确的观点时,就最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当情况处于危急时刻,人们往往以别人作为信息来源的因素,而且常常与模糊情境同时发生。在危急时刻,人们通常没有时间可以停下来思考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但人们又需要立即行动,因此人就很自然地去观察别人的反应,然后照着做。引起从众行为的压力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也可能是想象的。群体压力可以在个体意识到的情况下发生作用,使个体通过理性选择而从众, 即“人云亦云”的盲目跟从。尽管从众有时并非个体本意,但却是个体的自愿行为。
从众很大程度上压抑了个性,束缚了思维,扼杀了创造力,甚至于成为谣言的温床。
伊丽莎白·诺艾尔-诺依曼(Elisabeth Noelle-Neumann,1916年12月19日-)是德国著名的传播学专家、政治学家,她提出沉默螺旋理论(The Spiral of Silence)。沉默螺旋理论指出,如果一个人感觉到他的意见是少数时,他比较不会表达出来,因为害怕被多数的一方报复或孤立。
一个具体的人,如果他处于“少数人”的位置上,一般不愿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因为他怕暴露自己的“无知”,怕被人家攻击,因为按人类惯例,往往是多数代表正确。处在“少数人”的他,为了不冒犯多数,而被批评和孤立,在公开场合他往往采取“沉默”的态度。然而,若每个具体的人都象他这样想,都保持沉默,那么,“沉默”就在这些自认为是“少数人”中“螺旋”,这样循环往复的结果是,错误地认为“少数”(实际上是多数)的人都三缄其口,而真正的“少数”被衬托为“多数”,这个“多数”实际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少数。
由于我们只能直接观察整个公众群体中的一小部分(经常是通过主导媒体),媒体就在决定什么是社会主流意见中占据重要地位。随着主流意见在主导媒体上占据了与其相称的比例,持少数意见的人表达自己观点的可能性逐渐降低。相反地,如果一个人感到自己的立场正在为公众所接受,他就会变得更加勇于表达自己。
沉默螺旋理论假设人们总是在判断什么是公众的观点,而且他们经常通过主导媒体来判断。理论同时假设我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被孤立的恐惧,而且我们知道什么观点可以导致我们被主流群体孤立。这一理论也解释了为什么社会上还总有那样的敢于提出不同意见的少数群体,因为社会上总还是有一些人对被孤立没有那么强烈的恐惧,这些人可以被成为社会观点的挑战者。沉默螺旋理论进一步提出少数派是社会进步的必要条件,而服从的多数派则是社会稳定的必要条件。
对偏离的恐惧。一种意见一旦被表达出来,对于个人自己,人们会更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选择了某种态度。如果由于群体压力,迫使人们作出与多数人相同,而与原来选择不同的态度,人们也会明确知道自己屈服群体压力而作出态度改变。很显然,这种意识会激发人们的抗拒反应,促使人们保持自己态度的一致,不轻易屈服于他人的压力,从而使人们更倾向于作不从众的选择。如果意见是当众表达的,则不仅有上述自我意识更为强烈的问题,还有一个在公众面前是否有独立性,就是否有坚持自己意见的自我形象问题,这种意识会使人们选择不从众的倾向更强烈。
写于 2008年2月24日,德国班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