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故友
作者:谢盛友
他轻轻地来,他重重地走了。
杨建华,我在湖南长沙工作时的一位诤友和领导,走了,留下妻儿。在有色院的朋友里,第一个白发送黑发。痛苦的思念,凄悲的泪水洒满我的键盘,企图阻止我书写建华。
建华是我到设计院后第一个认识的有色人。当年,他代表情报室到长沙火车站接我,第二天又替我到火车站提取从广州托运来的行李。建华是浙江金华人,我没去过金华,只是在中国的地图上找到她的位置。我知道金华火腿很出名,在长沙的时候,建华给过我他家乡的特产,味道极美,今天回味无穷。而建华,你知道吗?今天我在南德小镇吃你给火腿,味道非常非常的苦。
……
建华1965年毕业于中南矿冶学院冶炼系,这所大学后来改名中南工业大学,再后来又合并湖南医科大学、长沙铁道学院等,成为现在的中南大学。
长沙有色冶金设计研究院是一个庞然大物,集聚一千多工程师、设计研究人员。可能是因为毛泽东的原因,中央几乎每个工业部均在长沙设立分机构,造成长沙市名副其实的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长沙有很多这样的厅局级庞然大物。在计划经济下,这些怪物的做法是当年学习苏联老大哥的。冶金部全国的八大设计院个个长得苏联模样,连设计院的主楼都一个样子。
我到德国后,苏东坡瓦解,给香港开放杂志写专栏,记得有一篇是“有色模样,黑色幽默”。金属有色和黑色的分类是从苏联那些学习的,西方人分铁或非铁。名称倒不要紧,反正不碍事。碍事的是那种庞然怪物的管理体制。我在设计院的时候非常不本分,一心想报考复旦大学的世界经济硕士研究生。不管长沙的夏天有多热,不管冬天有多冷,我总是在办公室用功,谁知报名时间到,院里不批准。我就闹情绪,请病假不上班,到浏城桥买鸡、自己煮饭吃。
当时,建华是情报室的副主任,他到单身汉宿舍来看望我,他没有责怪我,我心里有点觉得不对劲。后来,我想建华很难做人。第二天我就恢复上班。没过多久情报室重整,成立翻译组,建华推荐我当翻译组长,手下有英法德日俄等语种的翻译人员。后来我们又一起筹建中国科技翻译家协会湖南分会、湖南代译网。再后来,我坐火车北上柏林。建华不久后也离开情报室,调任有色院对外工程处老总。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有色系统的效益特别差,长沙有色院几乎闹到发不出工资的地步。像我一样,建华也学会不本分,离开设计院,与最要好的大学同学合资办炼锌厂,当然是为了更好地养家糊口,让孩子更好地读书。可能是他们的设备不够好,可能是他们的操作不够规范,炼锌厂爆炸,锌粉横飞。建华的几个朋友当场没命,建华被送到湖南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可是,锌粉不认人,建华的一个头变成三个头,一个脸变成三个脸,一个肚子变成三个肚子, ……。
在追悼会上建华的太太不停地哭:“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建华原来的样子,我就要建华原来的样子……。”建华的太太据说是湖南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的院花,我在长沙时没见过嫂子一面,那天给嫂子打电话,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是在哭电话。……
建华唯一的儿子非常争气, 九十年代就考上浙江大学,现任该校化工学院的教授。建华, 你走时太痛苦,但你完全可以放心,你儿子石头一定会为你继续书写金华历史。
德国班贝克, 2008年3月1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