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琰去的这家公司,其实不如说是个据点儿。公司的生存方式就是出去到处揽活,回 来分给员工干,或者干脆把自己的工程师直接派驻到别家公司做短期合同。王琰毕 业之后只干过那么几个传统的公司,那时自己的项目怎么说也至少要相对稳定地做 上一段时间,而且怎么说组里也是奔着同一个目标,可现在,她才做了几天就感觉 这里不是一般地杂乱无章。 她把这种不顺心的感觉归结于自己对新环境的不适应。毕竟她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 上班了,现在再从家里出来做事,也根本算不上全心全意。她是带着吸奶器和小冰 箱到公司报到的,而且,人虽然在公司,心在哪里却是此一时彼一时地。 幸好老板是过来人,了解王琰外出不方便,还算照顾她,目前就安排她先在公司里 做。王琰心里明白,正规的公司恐怕也不会这么着急招人,自己也不是被人家蒙着 眼睛给骗来的,就也知足地做了下去。渐渐地,她就习惯起公司这样的运作来,每 天午饭后,她也会有时间打开自己的手提电脑,在公司查查私人邮件。 今天她捧着温茶,先打开的是关小东发过来的照片。女儿躺在关小东老妈的怀里, 燕儿姐好像在后面摘树上的果子。夏末初秋,关小东家的后院儿又是果实累累,看 起来比春天还要更有生机。 她笑着下载了照片,给了他一个温馨回话。 重新刷新邮箱,王琰这才注意到另一个新邮件的发信人竟然是那个让她百感交集的 人。面对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她把握鼠标的手僵硬住了。似曾相识 的感觉让她的脑子迅速转了几个弯。是的,她记起的,是阿杰断然回国后很久才给 她寄来的那封信。此时重现的是一样的惊愕,一样的不安,不一样的,是她读信时 的期盼。那次她期盼着他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这次,她只希望这不过是一个他 相安无事的平常问候。然而,她的期盼也如同上次,一样地落空了。 阿杰是来向她要解释的。 “我以为我会让这件事象不曾发生一样地过去。我的生活已经足够复杂。但我发现, 两个多月之后,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会被这个问题困扰着。我听说你有女儿了。 小东上次回国时说,我让你觉得你歉我的。所以,我不得不问你: 这个孩子,跟我 有干系吗? 之所以写信问你,是我不想让你在电话里慌忙作答,以至于误给我一个你并不想说 出来的答案。” 阿杰的口气深深地伤害着王琰。她料到也许有一天他会问起这个来,但她绝没想到 他会这么问。 他已经知道两个多月了。这么久他可以坚持着不闻不问,如果真是他的孩子呢?!孩 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样东西,一件碍事的东西。仿佛他想听到并不是实话,还只 要是方便他的答案。那么,他用这种方式来索取答案,也不过是出于他的自私,他 内心深处已经明了,王琰的回信一定会说他们没有干系。 王琰瞪着屏幕,恨不得冲阿杰嚷,幸好跟你没有干系!她已经激动地点开了邮件回 复,切换中文输入的时候,她停住了。如果阿杰这样做很让她不齿,那么,她的做 法在他眼里恐怕更糟糕。她有什么权利冲他发火? 她早知道,对他来说,事业比孩 子重要得多得多。 可是她心里仍然有一股不可名状的火气,难以平息。因为这封邮件,今天她才第一 次考虑,如果郑东成知道了这件事,是否也会象阿杰这样竭力逃避和孩子的干系。 郑东成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但是,只是象现在这样想一想,王琰已经饱含热泪。 她喝了口茶,压压眼泪。 关小东怎么会不征求她的同意,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阿杰?!王琰无法理解,她干脆把 所有的火气都撒到关小东的身上。“你有什么必要在阿杰面前提我的孩子?!”关小 东刚在手机上读了王琰发过来的邮件,现在看她的电话又跟过来,心里正美着,不 料接起电话却听她劈头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