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东方周刊》记者颜园园/西藏拉萨报道
小商人左仁村之死
丧生于拉萨打砸抢烧暴力事件的18名无辜平民中,有一个内向、劳碌、踏实可靠,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找钱”养活9张嘴的小商人
4月4日,清明节,彭钟阳忙着联系拉萨唯一的殡仪馆—— 西山殡仪馆,和工作人员商量着大舅子左仁村的遗体火化事宜。“得赶紧把这事情办了,然后把骨灰带回湖南老家埋在祖坟里,在农村,这是件顶大的事。”彭钟阳一脸惆怅。
3月14日,拉萨发生严重的打砸抢烧暴力事件,46岁的商人左仁村经营的位于朵森格路的服装店“宏宇裤业”,就处于这次暴力事件的中心地带。店铺被暴徒纵火焚烧,躲在二楼的他被大火活活烧死。当时,在隔壁店铺躲藏的彭钟阳带着店内共8人从后窗逃走,幸免于难。
彭钟阳是左仁村的亲戚兼合伙人,9年前他把左仁村从湖南邵东老家带到西藏来做生意。左仁村死后,他的妻子张晓娥、17岁的儿子左凡,还有亲戚们都来投奔彭钟阳了。彭钟阳也没有地方住,平时做生意兼居住的商铺在大火中化为乌有。好在把门面房出租给他们的拉萨市城建局腾出了两间住房,一个老乡又把不足30平方米的房间借给他们,一家9口人才勉强有了个落脚地。
张晓娥自打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高血压就犯了,血压最高时达到190/150,脸色苍白的她窝在床上显得异常疲惫。长相酷似父亲的左凡则继承了父亲的浓眉大眼和内向沉默。
在这间不足30平方米的房间里,大家回忆起十几天前还在他们身边的左仁村—— 一个内向、劳碌、踏实可靠,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找钱”养活9张嘴的小商人。
1.7米的身体被烧后缩得不到1米
彭钟阳是第一个发现左仁村遗体的人。
3月14日17时30分左右,警察控制了局面,他第一个冲到了“宏宇裤业”的废墟中,在二楼炽热的弥漫着烟味的房间里,他发现一具类似人形的遗骸。
恐怖和凄惨的情景让彭钟阳至今谈起还忍不住痛哭。“左仁村整个人都被烧成黑乎乎的,只有头部还看得见白生生的骨头,1.7米的身体缩得不到1米。”
“唉,他的房间没有后窗,前窗高6米多,如果从前窗跳下去肯定会被杀红眼的暴徒砍死,他一犹豫火就蹿上来了,逃都没有机会。”彭钟阳这样揣度着左仁村临死前无路可走的那个片刻。
左仁村死前买的两张3月18日回湖南老家的火车票,也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原本他是计划和妻子一同回老家看看80岁的父母的,另外留在老家的宝贝女儿马上要高考了,他打算给女儿打打气,夫妻俩在西藏已多年没回家了。
张晓娥在出事前两天离开丈夫,去林芝看望打工的儿子左凡,14日早晨左仁村还给她打电话,说回湖南的车票已经买好了,催她赶紧回拉萨,不要耽误回家的火车。“没想到这句催促是他最后留给我的话。”
张晓娥说起这些,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如果我们买14日之前的火车票就好了,如果我们在山南乃东县的商铺3月11日没有到期,只要晚几天,我们就不会到拉萨来处理货物了,他就不会死了。”张晓娥假设着让左仁村躲过这场灭顶之灾的种种可能,尽管这已于事无补。
左仁村3月11日才到拉萨,之前他一直在西藏山南乃东县经营一家小小的服装店。服装店租约到期后,他才投奔拉萨的彭钟阳,处理剩下的货物。
“唉,命啊!”彭钟阳说。这次暴力事件中,他在朵森格路上紧邻的“宏宇裤业”和“莎诗特”两家服装店均被烧毁,一家开业一个多月,一家出事前3天刚刚接手,损失估计有三四十万元。
在左仁村去世前几个小时,彭钟阳还和他一起吃中饭,一边招呼着生意,一边扒拉几口饭,两人连句话也没来得及说。
当天下午2时左右,拉萨开始出现异常,到处是疯狂奔逃的行人,位于老城区的小昭寺、大昭寺、冲赛康附近出现了浓烟。彭钟阳赶紧去拉萨市第一小学接两个孩子回家。这时,局势已经非常糟糕了,大街上到处是拿着砍刀和扔石头的暴徒。路上不时有暴徒向彭钟阳父子扔石头,他赶紧带着孩子跑回“莎诗特”,看到一名藏族人吓得发抖,他一把拉上他和店里员工共8人一起把店门锁好,并用桌子和货物堵住门口;而左仁村则一个人呆在“宏宇裤业”。
下午4时左右,十几个暴徒企图将两家店门撬开,然后又将燃烧瓶扔进店里,熊熊火苗迅速腾起。彭钟阳说,他赶紧撬开二楼的后窗,跳到拉萨市建设局院内,并逐一将大家救出。随后,他想起左仁村的店里没有后窗,赶紧到建设局大门口往外看,但没有任何发现。
位于“宏宇裤业”对面的四方超市的一名员工,在楼顶看到了左仁村死亡前的一瞬。“火一下子蹿得好高,他站在窗口大声地喊救命,但很快浓烟就把整个房间笼罩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也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位员工叹了一口气,“我们也很难过,可那个时候人人自危,谁又能帮得了谁呢？只能给119拨了电话。”
3月15日,在公安部门移走遗体并勘验完现场后,彭钟阳带记者走进大火洗劫后的“宏宇裤业”。最外面的卷闸门被人从两旁砸开,一楼20多平方米的房间,地面上散落着烧焦的物品,漆黑的塑料模特倒在黑乎乎的残渣里。
沿着已经摇摇欲坠的铁梯,记者来到二楼。从二楼的燃烧物的遗迹可以看出,这里是左仁村休息和吃饭的地方。墙边有一架高低铁床的残骸,锅、盆、煤气灶、煤气罐、水壶和被子等生活用品,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一个很累的孝子、丈夫和父亲
“上有老,下有小,他靠一个门面要养活9口人。”张晓娥这样总结丈夫左仁村的一生,“辛苦了一辈子,满世界找钱,很累的孝子、丈夫和父亲。”
左仁村1962年出生于湖南省邵东县周官桥乡司马冲村,那是一个人多地少的穷地方。“到处都是土山包,家里很穷,小时候,只有过年我们能吃饱穿暖。”左仁村最小的妹妹左小阳回忆道。
左仁村是全家4个孩子中唯一的男孩,读书时他成绩还不错,但高二那一年,家里再也拿不出钱供他上学了。
“肯吃苦、脑瓜灵”的邵东农民以善于经商闻名,他们在全国各地做生意,邵东也被人称为“三湘温州”。
1980年,18岁的左仁村开始跟着亲戚到云南山区做五金生意,之后,他又去了江西、上海。
“生意不好做,他没挣多少钱。”张晓娥说,1999年,听彭钟阳说西藏生意好做,左仁村来到高原,经营服装店,先后在山南乃东镇、日喀则、林芝闯荡,直到3月14日,他被烧死在拉萨的店铺里。
“西藏的生意不比内地好做,发不了大财。”张晓娥说,“他很苦很累,可是都藏在自己心里。有时他会跟我说,压力很大,不知道生意不好了该怎么办。”
张菊英说,姐夫维持一家老小一年的开销至少要5万元,可光靠种田两个人一年也就能挣2万元。一个孩子读高中一年就要一万多,读个大学就更不得了。“光靠种田怎么养活9口人,做生意手头总要松些。”
左仁村需要供养的,包括他80岁的父母,年迈的岳父岳母,务农的妻子,还有3个孩子。其中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左勇今年即将参加高考。
左仁村赚的钱仅能维持一大家人的开销,并没有多少结余,至今老家的房子还是50年前爷爷辈留下的,一直没有翻修。生活压得左仁村喘不过气来,1.7米的男人体重才108斤。
左仁村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外出送货,基本上都窝在这几十平米的小店铺里。每天8点半起床,打扫卫生、做饭,9点半准时开门,然后一直守在店里,直到晚上10点左右才关门,做饭、清货、补货,12点准时睡觉。
左仁村很节约,吃得很简单,穿得都是店里面卖不出去的次品。他唯一奢侈的爱好是抽烟,最常买的品牌是长沙的白沙牌。他抽烟很凶,每天至少一包,小女儿左勇劝他在高原要少抽烟,他才改为两天一包。
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很喜欢看书,长篇小说、报纸、杂志,尤其是武侠小说,黄易的《寻秦记》是他最近最爱看的一部。但他舍不得买,总是向人借或者去租。
在所有亲戚和朋友的描述中,左仁村是个性格内向、言语不多、踏踏实实的老实人,见到熟人顶多也就笑笑。
张晓娥和左仁村在邵东老家是临村。张晓娥记得,27年前,她和左仁村相亲时,见面半个多小时,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当时我就觉得他老实可靠,是个过日子的人。”
彭钟阳经常去找左仁村聊天,他们主要谈哪些货好卖,明天需要补哪些货。除此之外,左仁村最喜欢谈的是他即将参加高考的女儿左勇和80岁的父母。
左勇是最讨他喜欢的孩子,乖巧又漂亮,懂得体贴和关心在外操劳的爸爸,在家乡中学成绩一直排在班级第一二名。左仁村总是对彭钟阳说:“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左勇能考上大学,然后找份稳定的工作,她这一辈子就幸福了。”
左仁村还担心年迈的双亲,每个星期都要给他们打一次电话。两位老人相互照顾守着祖屋,为了给左仁村减轻些负担,他们还种点蔬菜。老人总说,自己身体还硬朗,等干不动了就等着享清福。
“带你回家见父母和孩子,你也能入土为安”
4月4日下午,左仁村的遗体火化仪式在拉萨西山殡仪馆举行。一同火化的还有在这次事件中被暴徒纵火焚烧致死的同乡刘娟。
除了要去上学的两个小孩,左仁村的7名亲戚都来到了现场。灵柩前,左仁村生前的照片安详而平静,而烧得不成人形的遗体,对照之下更是让人不忍卒看。
纷纷扬扬的雪花出人意料地飘洒起来,丝丝寒意渐渐弥漫。悼念厅里哀乐低沉,家属们揪心地哭泣。在火化炉前,张晓娥再次失声痛哭:“回家的车票很快就能买到了,到时候我带你回家见父母和孩子,你也能入土为安了。”
张晓娥说,听说纵火焚烧店铺的人已被抓获,政府一定会严惩这些凶手的。
17岁的左凡则喃喃自语:“爸爸,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和姐姐的,还有爷爷奶奶,我一定会去挣钱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同样悲痛欲绝的还有刘娟的家属。在这次拉萨“3·14”打砸抢烧事件中,19岁的刘娟所在的“花花公子”服装店被暴徒点燃,她的父亲刘国兵从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腿骨,母亲王新平逃生时摔折了腰椎,刘娟则被活活烧死。
为刘娟送行的,是她的丈夫和表哥。刘娟的丈夫不愿多谈,只是说,刘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很活泼,很聪明,在他的心中无人能比。
犯罪嫌疑人将受审
3月14日这天,拉萨连续发生4起纵火杀人案,导致包括左仁村在内的12名无辜群众被活活烧死或熏死。12人中,有一名仅8个月大的男婴梁超凡,还有同在“以纯服饰专卖店”工作的5名藏、汉族花季少女。
经过公安机关的紧张工作,目前这些案件均已告破,犯罪嫌疑人已被抓获,并对罪行供认不讳。
据拉萨市公安局副局长江再平介绍,这4起纵火杀人案分别是:“以纯服饰专卖店”纵火杀人案,达孜“摩托车销售修理店”纵火杀人案,“花花公子服饰店”纵火杀人案和“宏宇裤业服装店”纵火杀人案。
西藏自治区公安厅的报告称,3月25日、26日,拉萨市公安机关先后抓获了拉萨市“花花公子”服装店纵火案的犯罪嫌疑人旦增(男,藏族,27岁,西藏昌都地区察雅县人),以及拉萨市“宏宇裤业”服装店纵火案的犯罪嫌疑人洛桑坚才(男,藏族,27岁,拉萨市人)。
3月14日下午2时许,旦增参与朵森格路一带的打砸抢烧活动,在多家商铺放火。期间,他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花花公子”服装店内的裤子,纵火烧店,致使刘娟死亡。同日,洛桑坚才参与打砸抢烧活动,纵火焚烧了“宏宇裤业”服装店,导致左仁村死亡。此外,洛桑坚才还伙同他人抢劫、焚烧了美特斯邦威专卖店、“雪蜘蛛”鞋店。
据事后查明,在这次拉萨的暴力事件中,不法分子共纵火300余处,908户商铺、7所学校、120间民房、5座医院受损,24处建筑物被烧成废墟,84辆汽车被焚毁。有18名无辜群众被烧死或砍死,受伤群众382人,其中重伤58人;公安民警和武警官兵伤亡242人,其中牺牲1人;直接经济损失接近2.45亿元。
截至3月27日,被依法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共有414人;拉萨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了30名犯罪嫌疑人。
西藏自治区有关负责人表示,首批被提起公诉的犯罪嫌疑人,将于近期在拉萨接受审判,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
据透露,首批接受审判的犯罪嫌疑人,就包括手段极其残忍、民愤极大的这4起纵火杀人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近20名。-
“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他们重新树立生活的信心”
这些日子,每一位走过拉萨北京中路“以纯”服装店的路人都会放慢脚步,“沉痛悼念五位花季少女”的黑色挽联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而又让人心生哀婉。
五位在这里丧生火海的花季少女有汉族也有藏族。遇难少女生前笑靥如花的照片被贴在了专卖店的门口。门内,暴徒焚烧后留下的现场依然一片狼藉。
4月3日,五位少女的遗体在拉萨西山殡仪馆火化。在此之前,不断会有来自自治区各地乃至国内许多地方的群众在“以纯”服装店门前悼念这些在如花年华逝去的生命。
来自拉萨曲水县的藏族老阿妈央珍一手拭着眼角的泪水,一手转动着经筒。她说,这些女孩子太可怜了,那些暴徒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才能下得去这样的毒手！
此前几天,西藏自治区相关部门将每人20万元的特殊抚恤金,发放到了“以纯”服装店中受害者何欣欣和次仁卓嘎的家属手中。
何欣欣的父亲何红立从河南灵宝市农村来到拉萨。他捧着20万元流下热泪:“感谢政府能及时关心和慰问我们。这笔钱对我们农村家庭来说是巨款了,但是女儿已经走了,再多的钱也不能挽回她的生命。”
次仁卓嘎的哥哥旦木真代表家里领到了抚恤金。他听说焚烧“以纯”服装店的暴徒已经被抓获,激动地说:“一定要严惩这些凶手,让我的妹妹安息!”
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决定,对拉萨 “3.14”打砸抢烧严重暴力事件中死亡的18名无辜群众家属给予特殊抚恤金,金额为每人20万元人民币。西藏自治区财政厅的相关负责人称,其他遇难者的家属身份正在核实中,并将及时向他们发放特殊抚恤金。
在拉萨的这个春天里,对于无辜消逝的生命的追念,对于生者的抚慰,让突如其来的伤害不再那么刺痛而沉重。
受损商户多已开门营业
在“3.14”严重暴力事件中,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医生洛桑次仁面对暴徒的疯狂攻击,紧紧抱着汉族小男孩的镜头,通过电视传遍千家万户,也感动了整个拉萨城。
洛桑次仁的事迹给一位汉族女老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暴力事件中,她的店铺被洗劫,车子也被火烧了,她本来准备把店面处理后回老家。从电视上看到洛桑次仁的壮举后,她打消了回老家的念头,决心留下来重建商铺。
这位女商人在一张红色心形贺卡上写了一段祝福词,并亲自念给洛桑次仁听:“这个时代不会忘记你,这个城市不会忘记你,这里的各族人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我们已经恢复营业了,我们对拉萨市场充满信心,今后还想在拉萨多开几家连锁超市。”4月1日,拉萨市北京东路红旗超市连锁店经理魏荣甲说。
在拉萨“3.14”事件中受损的商户,现在已纷纷开门营业。
位于北京中路的百益超市在这次打砸抢烧中也遭到破坏。据百益超市负责人魏鼎力介绍,他们的经济损失在90万元左右。事件平息后,他们立即对受损店面、设备进行重新装修或更换,并于3月28日正式营业。
“我们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营业,说明大家对拉萨的未来充满信心。”魏鼎力说。
超市内,货柜上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人们在秩序井然地购物。“商家这么快恢复营业,给我们生活带来了很大便利。”拉萨市民扎西平措一手提着装满食品的购物筐,一手牵着6岁的女儿拉吉在收银台前等待付款。
拉萨市朵森格路是拉萨最繁华的购物一条街,这里也是“3.14”事件受损最严重的街区,10多家店铺被暴徒烧毁。
几天前,记者在这条街上看到,除了被严重烧毁的店铺仍处于关门或装修中外,受损较轻的店铺均已开张营业。“又可以吃汉堡包了!”在拉萨市第一小学上学的卓玛啃着汉堡包兴奋地说。在“德克士”快餐店内,不少青少年正在家长的陪同下用餐。
在拉萨“3.14”暴力事件中,共有900多家商户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西藏自治区政府对这些受破坏的商家出台了税费减免、政府贴息等多项优惠政策,受损商户两年内免征营业税、企业所得税、城市维护建设税和教育费附加;同时,对受损商户缴纳的增值税全部返还。西藏当地一些媒体还决定为受损商户免费刊登重建开业广告。
4月5日,西藏自治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发出通知,对于受损商户从就业再就业和医疗保险方面给予帮助。
对在“3.14”事件中受损停业商户的失业员工,劳动保障部门按照受损程度不同,给每人发3个月至24个月不等的失业救助金;失业救助金标准为每人每月420元,从失业保险基金中支付。对未参加基本医疗保险的无辜受伤住院人员实行医疗救助,住院费、检查费和医药费全额给予救助。
“使他们尽快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拉萨市救助站,许多在“3.14”事件后流离失所、衣食无着的受害者汇集到这里,而这里也成了拉萨市民的爱心汇集之地。
一位藏族老人将一万元钱和一封信装在一个牛皮纸信封内,托人交给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据说,老人平时生活十分节俭,这是他积攒多年的退休金。
这位未透露姓名的藏族老人在信中写道:“这一万元是为解决受害群众燃眉之急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希望通过你们的辛勤工作和热心服务,使他们尽快从噩梦中解脱出来,安排好今后的生活和事业。”
被救助的群众肖尧舜说,3月14日那天,是一位藏族老阿妈主动收留,让他逃脱了一场灾难。这位藏族老人送来的退休金,同样让他深深感动。
拉萨市堆龙德庆县中学全体师生,在学校操场上举行了向“3.14”事件受害群众捐款的活动,1800多名师生共捐款超过9000元。
正上初二的学生次央边宗捐了23元钱,其中20元是学校发的奖学金,3元是自己舍不得用的零花钱。“我要力所能及地帮助受害者,让他们感受到社会的温暖,藏族人民的善良。”
左腿残疾的刘萍在赛康百货经营着一个小小的报刊亭。3月14日那天拼力从暴徒的石块、砍刀下逃生的刘萍,第二天发现,自己的报刊亭只剩一副黑漆的骨架,赖以为生的书、报纸、冰柜等价值3万多元的物品统统烧成了灰烬。刘萍站在废墟上失声痛哭。
第二天,拉萨市城管局把干部职工捐的4100元送到刘萍手中,并帮助她重建报亭。城管执法队员尼玛说:“暴徒们的打砸抢烧行为,给无辜群众带来的伤害太大了,我们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他们重新树立生活的信心。”
拉萨市救助站站长巴桑介绍说,对“3.14”事件中的受害群众,救助站保障了他们基本的衣、食、住、医,并免费提供返乡车票。同时,社会各界也时刻关注着被救助群众,拉萨市各单位、机关和市民自发地捐款捐物,为受助群众送来了食物、药品和饮料等各种慰问品。
拨款60万元整修受损学校
据介绍,拉萨市区共有5所高校、6所高中、8所初中、17所小学,学生人数7万余人。拉萨“3.14”事件,造成拉萨市区7所中小学校舍及教学设施设备受到损害,部分车辆被砸,个别职工被打伤,仅学校教学设施设备受损折价就达约261万元。
据统计,在这次暴力事件中拉萨市二中遭受的损失最为严重,1栋多功能楼和1栋教学楼被烧毁,1栋实验楼30%被烧。室内电教设备、图书、音乐房设备,260套桌凳、260余名学生的学习用品,都化为灰烬。
事件发生后,西藏教育部门采取积极措施确保正常教育秩序。教育厅紧急拨付60万元专项资金用于拉萨市部分中小学受损校舍的维修及教学设备的配置,以保证学校学生正常上课。此外,教育部门还对拉萨市二中遭破坏的校舍安排统一规划,将其列入今年整体建设计划。
自3月17日以来,拉萨市区各级各类学校都已恢复正常上课。
据西藏自治区教育厅统计,今年西藏共有高校毕业生约1.1万人,是历年来人数最多的一年。为促进这些高校毕业生更好就业,西藏自治区日前出台相关优惠政策,对吸纳西藏高校毕业生的企业,每接收一名应届高校毕业生最高可获得2万元奖励资金。■
伤痛渐渐平复,生活依然继续
这个4月,拉萨的春天如期而至。垂柳吐出绿芽,桃花绽出点点粉红。20天前的那场灾难过后,伤痛渐渐平复,生活依然继续。
4月1日一早,61岁的洛桑和身边的朝佛者一样,一手摇着经筒,一手握着念珠,绕着布达拉宫缓缓而行。
自从3年前从山南地区搬到拉萨市居住后,到布达拉宫转经是他每天都不会错过的事情,直到3月14日。“现在好了,出来感觉很安全。我女儿原来在市里开了一家小商店,‘3.14’后两个星期没开业,今天又重新开张了。”他说。
“来布达拉宫转经的人数已经跟往常差不多了”
布达拉宫周围有不少被固定在木架上的铜质转经筒,表面刻着藏文字样,里面放着佛教经文。4月1日,许多转经人正在给转经筒的转轴加酥油润滑,还有人用小铲子除去木架上的油污。
“这几天来布达拉宫转经的人数已经跟往常差不多了。”一位布达拉宫检票员告诉《望东方周刊》记者，“布达拉宫3月26日恢复对外开放之后,我每天都在布宫入口工作。这几天大多数人都已经恢复了转经。”
布达拉宫周围,不仅虔诚的转经人群在增加,也出现了游客的身影,虽然人数还远不及以往多。
来自河南的21岁的杨双吉3月30日来到拉萨旅游。“在拉萨安全没有问题,这几天除了来布达拉宫还去了药王山,也随便在街上逛。布达拉宫和我想象的一样雄伟,拉萨也很安定。”她说。
在布达拉宫广场以帮游客拍照为生的蒋晓伟表示,往年3月份正是游客开始入藏、生意好转的时候,“去年这个时候我一天最少可以帮50名游客拍照,今年受‘3.14’影响,游客目前不如往年多。”
拉萨“3.14”事件一度使得西藏旅游陷入停滞状态,旅游部门曾建议旅行社暂缓组团入藏,西藏各旅游服务单位也基本处于歇业状态。
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张庆黎日前表示,在巩固全区局势基本稳定的基础上,要尽快把社会秩序恢复到正常状态,确保在“五一”国际劳动节之前以开放的形象、良好的环境迎接国内外游客。
西藏自治区旅游局副局长扎诺说,各旅行社届时可以组织国内外团体游客进藏观光,散客也能够顺利进藏旅游。目前,西藏旅游部门正在全力开展各景区景点恢复开放的前期工作。
午后的拉萨显得更加安逸,街上的餐馆、咖啡馆、服装店、美发厅大都开着,出租车和人力车在热闹的街上穿梭。
拉萨城区不大,乘出租车去城区里任何一个地方,一般都只需要起步价10元钱。出租车司机既有当地人,也有的来自内地,四川、甘肃、陕西等省都有。“3.14”事件后,他们仍然留在拉萨做生意。
“没什么的,这里还是很安全的。”一位四川口音的“的姐”告诉记者。
“我会一直在拉萨把生意做下去”
在拉萨市北京东路附近,香港人尤弘刚与泰国朋友经营了一家40平方米的风转咖啡馆。他的咖啡馆因受“3.14”事件影响,关张休整了11天,从3月24日重新开张到现在,客人一天天地增多。
他说:“周围的店大多都重新开张了,感觉这里是安全的,在这里做生意比较安心。”
尤弘刚说,与“3.14”之前不同的是,以前光顾他的咖啡馆的大多是外国和香港游客,这几天主要是本地人。“3.14”前,他从早上10点营业到第二天凌晨两点,这几天还是把时间缩短了些,从下午两点开到晚上11点,“可以打平或小有盈余”。
尤弘刚说自己很喜欢西藏。为了让顾客体会藏族风情,他招聘的店长和4名员工都是藏族人。走进他的咖啡馆,大红色的藏式沙发,满壁的西藏书籍,忙碌着的藏族少女……风味浓郁。
尤弘刚说,除了生意,自己的日常生活也基本恢复如常了。下午到咖啡馆坐坐,客人不多,很悠闲;以前一直想做却来不及做的事情也有空做了。比如重新整理仓库和厨房,跟服务员学藏语或者教她们英文。
28岁的尼泊尔人洛桑已经来拉萨好几年了,可以讲流利的汉语。他在这里经营着雪域餐厅和西藏牛排餐厅。“3.14”事件后两家餐馆都曾歇业,现在西藏牛排餐厅已经重新开张。
“尽管客人还没有以往多,但生活和生意都在恢复,我会一直在拉萨把生意做下去。”他说。
4月3日上午10点半,位于北京中路的西藏牛排餐厅刚刚开门,就已经有客人进去吃面条和西式蛋糕。身着紫色工作制服的藏族服务员们正在擦拭桌面和地板,准备迎接更多的客人。这家一共两层的餐厅有50多张桌子,装修是典型的藏式风格。
斯洛文尼亚人乌苏拉在拉萨工作学习了12年,1995年第一次来西藏旅游时,她就爱上了这个恬静的城市。3月14日打砸抢烧事件发生时,她正与推广藏医药的尼玛协会几名员工吃午饭。乌苏拉在藏族员工的帮助下迅速回到了居住的旅馆。
“现在我在这里的工作已经重新开始了,生活也恢复了平静。”乌苏拉说。她目前正与西藏红十字会合作,在西藏农牧区推广藏医药。
设在拉萨噶吉林宾馆一楼的美国西藏扶贫基金会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正在有序地工作。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说,这里的工作已经逐渐恢复。
这家基金会还在拉萨市区成立了一家旨在发展西藏本土手工业的卓番林商店,从当地收购藏族传统手工艺品,帮助当地手工业者开拓市场渠道,脱贫致富。
以往这些手工艺品几乎全部卖给来藏游客,去年收入200多万元。但现在旅游市场受到影响,估计到5月才能恢复正常。基金会改变了营销策略,把手工艺品资料发送到了互联网上。
基金会主任顾依松说:“我喜欢西藏文化。”在他看来,藏族人的手工艺品“具有无穷的魅力”,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布达拉宫转经叩拜的信徒非常虔诚,“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