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摇钱树

          有一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就有人上门告状，不是哥哥干了坏事连累别人，就是别人干了坏事连累哥哥。哥哥调皮捣蛋连累父母亲也跟着讨人嫌，因此趁着爷爷不在家的日子，父母亲对哥哥又是哄、又是劝、又是许愿和吓唬。难得哥哥这回没有上窜下跳，也没有犟嘴，而是一声不响地歪着身子斜靠在厨房的门框边，两眼盯着他自己的脚尖，有点像是浪子回头了。父母亲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哥哥不但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陪着猫狗玩，还抽空勤快地带着我去野外打猪草。

          乡下人种田辛苦，谷物是舍不得给猪吃，父母亲通常会给我们兄妹俩一人一个竹篮和一把小镰刀，让我们去田头地边打猪草。

        我提着竹篮兴高采烈地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一路放开喉咙地唱着妈妈教我的打猪草歌：

         小女本姓陶，呀儿依儿呀。

         天天打猪草，依儿呀儿呀。

         咋天去晚了，今天要赶早。

         篮子拿手中，呀儿依儿呀。       

         带关两扇门，依儿呀儿呀。

         不往别处走，单往猪草林。

          ……     

          我们兄妹俩提着空篮子出门，半天后又提着满篮子绿得冒油的猪草回家，喜得妈妈唱着采茶歌做饭，父亲则成天笑眯了眼睛，爷爷和奶奶更不用说有多高兴。

          暑假漫长，却是农村最累人的 “ 双抢 ” 季节：抢收一季稻子和抢种二季稻，还是一年中最热的 “ 三伏天 ”。每天的气温都在四十度左右，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闷热得让人气短乏力。田里的水被太阳晒得烫脚，父母亲不得不整天弯着腰踩在齐膝深的泥水里插秧，还会被水里无处不在的蚂蟥叮咬，体力消耗特别大。

          季节不等人，父母亲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收割、脱粒、晒谷、犁田、插秧等累得脱层皮。那个时候的农活全靠人力和畜力完成，效率不高，农民只能拼命地赶工，尽量拉长白天的劳动时间，压缩休息时间，恨不得一天当三天用，以免误了农时。

          父亲没空管教哥哥，又担心他无事生非，就叫哥哥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结伴去色湖摘菱角。色湖是我家也是我们村里人的摇钱树，我闲着无聊，拿着蛇皮袋和脸盆，跟着哥哥他们一起去色湖摘菱角。

          夏天的时候，色湖里长满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铺天盖地的荷叶。一阵热风吹过，阳光下绿得耀眼的错落有致地立在湖面上的荷叶随风摇摆，露出无数粉红色和白色鲜艳的荷花，犹如亭亭玉立的美人似的高高地挺立在湖面上，在阳光下散发着醉人的清香。 还有很多含苞待放的荷花，像拳头一样的伸向天空。

          头上烈日炎炎，我和哥哥还有他的小伙伴们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前后左右都是荷叶，我用手捧起水浇在荷叶上，清澈的湖水如珍珠般随着荷叶的摆动而晃来晃去。湖水很清凉，我掐了一片荷叶倒过来盖在自己的头上，遮挡太阳。

          细碎的深绿色的菱角叶飘浮在湖面上，又细又长的根扎在湖底的淤泥里。我小心翼翼地将一簇菱角叶翻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菱角。我们这里的菱角幼时表面为紫红色，里面的果肉不能吃，苦涩。嫩的菱角外表是浅绿色，用指甲很容易就剥去外壳，白色的菱角米吃起来口感清甜，好吃到飞起来。 菱角成熟后，外皮为紫黑色，用水煮后，果肉粉糯香甜，还可以加工做成菱粉。

           菱角营养价值极高，被乡下人称作 “ 水下落花生 ” 。菱角米有消渴、解酒、利尿和通乳等功效，还具有一定的抑癌功效，菱的茎和叶可作青饲料或绿肥。

          我赤脚站在水里，首先是摘嫩菱角吃，过足瘾后才将摘下的嫩菱角放进漂在水面上的脸盆里。我紧跟在哥哥的身后，不敢往前去，尽量靠近岸边。不久前我在清河里玩水的时候差点见了阎王，至今不敢对化何人讲，怕别人骂我不中用。湖水里也有饿得面黄饥瘦的蚂蟥，像片柳叶似的四处游荡，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在浅水里站了一会儿，眼看湖水快淹到走在前面哥哥的腰上了，赶紧跑上岸呆着。

          哥哥从小就对我关心和照顾，过了一会儿，他赤着脚走上岸，将装满一脸盆的菱角倒进蛇皮袋里，由着我自由自在地坐在岸上吃着，他自己又带着空脸盆下湖里摘菱角。

         日头偏西后，我们一伙人都满载而归，哥哥临走前又顺手折了几个粉红色莲花苞让我捏着，打算拿回去孝敬奶奶。

          日暮色湖里，浴水两鸳鸯。

          低飞不远去，只在荷花傍。

          妈妈看到装满蛇皮袋子的菱角，笑得见牙不见眼，将哥哥和我夸了又夸。夸得哥哥满脸自豪，夸得我有点儿脸红，心里惭愧，心想下次跟哥哥再去色湖摘菱角，保证不好吃懒做。

          妈妈将嫩菱角米炒虾仁，菱角米鲜甜爽口，虾仁鲜香，非常下饭。青椒炒菱角米，又脆又甜又香辣，要是再加进几片腊肉，好吃到舌头都吞下了，可惜的是我家过年的腊肉，早就在春季青黄不结的时候吃没了。我们天天见猪在地上跑，猪肉摆在桌上的美梦，一年三百六十天中难得见几次面，只能朌望着下次过节了。

           到九月份后，荷花随风落，莲蓬亭亭生。圆滚滚的绿色莲蓬的表皮呈淡绿色，个头大，肉粒饱满。将莲蓬皮剥开，露出白白胖胖的莲子，鲜嫩的莲子味道清甜，吃时满口清香四溢。只是莲子中间有个绿色的小芽，哥哥说不能吃，太苦了。我正逢吃啥都怕不甜的年纪，莲子这么好吃能有多苦？再说哥哥的话有时候还是不能全信的，因此我在吃嫩莲子时，没有去掉莲心里的绿色小芽，一口嚼下去，苦得我的舌头都差点吐出来了。

          深绿色莲蓬孤单寂寞的立在水中，经不起每日被风吹雨打和上晒下蒸，慢慢地变黑为莲子。黑色的莲子光溜溜的如铁子儿般，咬不动，得用铁锤砸开。

          等到黑莲子都吃完了，已经是秋天，色湖里的莲叶渐黄。等到初冬时节，湖水枯干才能挖莲藕的，而村里的大人们已经开始忙着秋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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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干过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