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写信来说,今天是十五。
是吗?应该是吧。
昨天去打乒乓球,看见天边的月亮,圆圆的,薄薄的,半透明状,如贴在天边的一片冰。与另一边的太阳相对。
太阳是灿烂辉煌,滟滟的,很耀眼的样子。
夕阳,总是很美的,可以让半边天空都镶了欢喜,少让我失望。
除了中国,世界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
原来,当惨痛来临时,痛苦的只有你自己,世界还是世界,别人还是该高兴高兴,言不及义,漠不关心,没有什么改变。
看着天边的月亮,有些狐疑,今天是月圆之夜吗?
出神了一阵子,怎么打都是不在状态。
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这美丽的月亮了?有多少人,再也不会有团圆的时候了?有多少人,在每个月圆的时候,再也不会有家人的陪伴了?
年轻时,总喜欢往远处走,一次次的告别亲人,总是想着,还是会再见的,虽然时间久了些,虽然间隔久了些。
等到有一天,才忽然明白,原来,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永远过去,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再见。
可惜,明白,往往是在永远没有机会不明白以后。
地震的事情,不能谈,每次跟朋友谈起,不管是生活中的朋友,还是网上的朋友,总是忍不住眼睛发酸,悲从中来——想起有个女人说,男人流泪她最看不起,我只能苦笑,她一定还年轻,一定还没经历过什么事,还不懂得人世的艰辛与无奈,古人都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当然,我的泪,终于是不会流下来的。
小学的时候,我也跟她一样,以为男人是不该流泪的。
后来很多年果然没有流过泪。
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流泪,曾经在看电影的时候,有意识的催发自己的眼泪,找那些悲痛伤感的味道,希望自己能流眼泪。
因为,哭,对人很有好处,痛快的哭一场,人是很舒服的。
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惜,我怎么也哭不出来。
为此矛盾了许久,怎么就不能不会不懂得哭了呢?那不是人的本能吗?
很多事情,那时候我是不懂的。
看中央台的赈灾晚会,觉得很假,本来很悲伤的事情,被他们那么假模假式的一搞,几乎变成了闹剧,他们就不能说人话么?为什么非把自己端起来呢?难道生活中他们就那么说话,跟父母,跟妻儿,跟同事,就那么说话?不累么?那么容易就把真情实感变成了应酬,真有他们的!
唉。
真没办法,谁家里死了人,会那样说话啊?
唉,原谅我这么刻薄,真是受不了他们了。
听到王菲唱“但愿人长久”,想起了苏东坡写这首词,是为了弟弟。
生离死别。
那时候,他也许以为,从此再也难得见,也许只是离情别绪。
今世是何世?
那一瞬间,一切都随风而逝。
忽然想听点儿什么,仿佛这静默使人窒息,于是打开千千静听,没想到,放出来的是“北京欢迎你”——这欢迎好沉重,我们竭诚的欢迎,客人却是各怀心思,这世界很复杂,并不是你敞开心怀就够的。
他们并不懂得中国人的待客之礼,他们还是野蛮人。
说穿了,这世界,还是文明的斗争。当然,是崇尚斗争的文明才会把人类的发展只理解为斗争。
在遭遇了如此惨重的悲剧之后,他们还是一样不会改变自己的视角,这,大约就是所谓的人类的“共命”吧。
改变思维方式,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是多么的难。
朋友信的结尾说:今天头七,该为地震中丧生的人颂“地藏经”。
那么多的生命,就那么轻易的走了,不知道有多少家庭从此覆灭,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此没有了亲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此不知道亲情是何物,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此有了终生的隐痛。
没有失去过亲人的人,永远不会体会到那样的伤痛。
读苏东坡的词,我常常想,这是多么单纯而脆弱的一个人啊。
看着天边薄薄的月亮,不由得出神。
原来,时间,与空间,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遥远。.
而一个小小的愿望,有时候是多么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