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飞天魔
在杨泡的带领下,乘着这魔舟之上的光线昏涩,五兄弟轻手蹑脚,走向了扔弃着那两口大缸的舱室附近。
他们在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概因人上得此魔舟来,一个个直觉得心惊肉跳,六神不安,更兼寨民们亲眼看到自己的许多乡邻被黑暗之中袭来的妖物不明不白的攫去了性命,早已是心胆俱裂,唯其大家凑在一起,点起火堆,感觉到自己的身前左右全都是活生生的人,这才稍有安宁。
实际上,这八百余寨民上得魔舟之后,除了跟在杨七郎身后扫荡过这一层之后,大家基本上就再也没动过地方,就挤在那根桅杆附近,生火造饭,拼命猛吃,谁知道吃完了这一口下一碗还有没有了,心理上的恐慌感越是强烈,就越是觉得自己肚皮没有吃饱,此时舟上的之人,连走不动路的老太太每顿饭都要吃八碗,让杨七郎伤透了脑筋。
所以那五兄弟一路行来,根本就未曾遇到任何障碍,行不及远,就见昏溟中有一间舱室,舱室的门前,兀自立着那两口扣在一起的大水缸。
水缸虽然扣在一起,将缸中女子扣在里边,可是那女子的头发实在是太长太多了,厚厚的堆在地上,铺成了一道黑色的毛毯,这么多的头发,已经无法再塞回水缸中去了,所以水缸盖上的时候就压在了那头发之上,当五兄弟走过去的时候,他们能够感觉到那头发活物一样缠绕在他们的腿上,让他们心里说不出来的舒服……
老大杨泡走到缸边,先在缸上敲了一敲,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老五杨姜急切的问:大哥,她在里边说什么了?
她说……她愿意跟着大哥回家。杨泡坚信这句话虽然缸中女子未曾说出来,心里也肯定是这样想的,就把双手把定上面的水缸,目视四个弟弟,五人一起合力,嘿唷一声,就举重若轻的将上面的水缸抬了下去。
上面的水缸一掀开,就见缸中女子微微眨了眨眼睛,两颊竟然泛起一片酡红,美不自胜,那双眼睛更是水盈盈的,极是诱人,看得五兄弟都呆了。
好半晌,老大杨姜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小娘子,我乃杨家寨杨泡是也,我们兄弟五人,今日要带小娘子回家,小娘子你可愿意?
就见缸中女子微微垂首,满面娇羞,那酡红竟自泛至耳根子处,连年龄最小的杨姜都看得两眼发直了。
小娘子,唐突了,待我扶你出来……杨泡活了二十多岁,生平还是头一遭这么柔言细语的说话。眼见那女子身体不停的颤动,离他最近的耳垂水滴一般的玲珑剔透,杨泡心神一荡,情不自己,伸手过去,要将那女子搀出缸来。
却听噗的一声闷响,就见那杨泡两腿朝上,扑腾了两下,眨眼工夫,他整个人竟尔消失在那浓密的头发之中。
四兄弟大骇,忙不迭的要伸手将杨泡拉出来,却不料那浓密的头发舒云一样漫卷过来,缠住了四兄弟的手脚,让他们动也动不得,惊骇之下,四兄弟齐声高呼: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就听杨泡那兴奋不已的声音从浓密的乌发中传出来:二弟,三弟……我很好,你大哥一辈子也没这么舒服过……呜呜呜……真是太舒服了,舒服死了……死了……
杨泡的舒服声渐消渐止,空寂的溟空之中,传来了清晰的咀嚼之声。
嘎吱,嘎吱,咯楞楞……那分明是尖利的牙齿啃在骨头之上所发出,于这种昏溟晦涩的辰光中听起来,犹为慑人心魂。
稍倾,咀嚼之声止歇,那浓密的头发分开,露出里边一张吹弹得破的俏脸,那娇羞欲醉的神态,看得四人顿时痴了。忽然之间长发一卷,四兄弟中的老三杨汤被卷了进去,仍然是两腿朝天一番挣扎,然后那两条腿便被乌发遮住了,外边的三兄弟清楚的听到了老三喜极而泣的声音:呜呜……呜呜呜……兄弟们,这美妙的滋味真是太舒服了,舒服死了,这么舒服的感觉,我宁死也不愿意再离开……咀嚼之声再起,刺耳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一时三刻之际,五兄弟均已在极度亢奋的舒服声中化为了声声咀嚼,片刻的宁静之后,那柔云也似的乌发突然篷的一声张开,露出了缸中女子那张媚态极妍的红唇娇靥,那双不尽妖媚的眼睛滴溜溜的打了一个转,她似乎正在倾听附近的动静。
突然之间,长长的黑发笔直的伸出,攀在了一根檐柱之上,忽的一声,阴风起处,那口怪缸连带着缸中女子,已经隐入于昏涩之中。
(8)盔甲谈
夏先生这边请,拐过一条廊道,杨七郎侧身相让。
杨将军请。祖爷爷拿腔作势,不肯走先。
夏先生请。杨七郎却一定要让祖爷爷先行。
将军请。
先生请。
杨七郎的原意,是让祖爷爷自己进入埋伏圈中,他好乘机溜走,留下杨二皮跟祖爷爷打嘴仗,说到底他确实是个爱面子人,实在受不了让祖爷爷拿嘴那么糟蹋他。
可是杨七郎却不清楚一件事,他杨七郎愚腐,祖爷爷却是愚腐的祖宗,要让祖爷爷走先是没问题的,关键是他杨七郎得先搬出一套理论来,如果理论证明祖爷爷实有走先的必要,那么祖爷爷还会再拿另一套理论跟杨七郎理论个明白,祖爷爷就这么一个臭毛病,没少了挨祖奶奶的修理,可修理归修理,如果祖爷爷不是这样的人,那么他也不是祖爷爷了。
当下两人继续争执:你请先,你先请……祖爷爷是越争越兴奋,越争越是兴高采烈,可是那杨七郎却是招架不住了,一跺脚,认输了:不理会祖爷爷,自顾大踏步的向前走去,祖爷爷又赢了这一仗,心花怒放,随后跟行。
杨七郎身材本来高大,又披了一堆稀哩哗啦的铠甲,走在前面,状如天神,遮住了祖爷爷全部的视线。祖爷爷走路的时候只管盯在他后面的护心镜上,那护心镜是一块打磨得精光锃亮的白铜,光可照人,祖爷爷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光滑的铜面上反射出来的他那模糊的头像,正瞧得洋洋自得,忽然之间杨七郎拨腿狂奔,祖爷爷一怔之际,就见两侧黑暗中忽啦一声,冲出来数十个寨丁,个个举刀弄枪,领头的正是老熟人杨二皮,正自放声高喊着:休要走了夏知非……
祖爷爷见此大怒,未待开口,二憨已经上前一步,护住祖爷爷,痛骂道:杨家寨阖伙贼寇,知道信义两个字怎么写吧?
杨七郎害怕挨骂,抢先一步逃了,杨二皮却是脸皮厚得很,把手一挥:与我统统擒下,拿这两个人与我换回老爷……
话未说完,突然之间一声惊呼,听声音却是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赫赫然竟是杨七郎所发出。
众人一呆之际,忽听轰的一声巨响,那拨足跑掉的杨七郎不知何故突然倒退而回,而且来势极汹,那杨二皮只顾忠心卖命,不虞他家少爷有此一招,未及惊呼,只听轰——哗啦啦啦啦啦……他已经被杨七郎和他满身的零碎压倒在甲板上。
话说古代两国交兵,从来都是大家拿了铁器面对面的相互狠砸,谁把对方砸倒,谁就是赢家。所以这铠甲的技术发展,就成为了国防事业的主要项目,但可怜的是这一项目发展直到今天,整个世界竟毫无突破,无论是中国疆场上的武将,还是欧洲的骑士,铠甲只能讲究一个严实,越严实越好,越严实都不容易被对手捅到皮肉。
但因为铠甲这玩艺儿,纯是由金属打造,严实虽然好,但那份沉重也实在是要了人的命。欧洲的骑士和中国的武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一旦披上那沉重的铠甲,基本上就形同废人,动弹不得,要上马得随从搀扶上去,一旦从马上跌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
这杨七郎赶上了好时候,热兵器时代兴起,大家都不穿铠甲受那种非人之罪了,就他老兄一个人穿此不倦,在杨二皮的唆使之下,他把铠甲上的许多部件偷偷换成了轻软的材料,所以才会穿着这么一身行头招摇过市走来晃去。虽然如此,但这身铠甲的主要部件却仍然是重金属,一旦倒砸过来,那杨二皮只觉得一座小山凌空落下,叫一声娘亲,顿觉嗓子眼发甜,好险吐出血来。
众寨丁愕然之际,祖爷爷却情知事不对头,疾喝一声:二憨小心,只怕有……
一言未止,忽然之间大家眼前一花,多出来一个美貌佳人,蛾眉螓首,形貌轶丽,最让那吹弹得破的雪玉肌肤,晕涡直落晶莹的耳垂,直看得那些寨丁两眼发直,身体麻酥……忽然一声惊呼,就见一个寨丁凌空飞起,一头没入到那女子的面前,旋即不见,竟连同那美貌女子一并消失了。
这时候大家才醒过神来,后退一步,齐齐的喊叫了一声。
喊声乍落,那消失的寨丁的声音突兀于虚空中响起:啊……好舒服啊……太舒服了,老天爷,就让我这么舒服着死去吧,真是舒服死了……
那刺耳的咀嚼之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令得众人无不毛发竖立,心凛凛然。